“舅舅,父皇给你的差事办妥了吗”
沈昭的声音如弦乐音律一般悦耳悠扬,落在人耳中,却莫名有种阴鸷的感觉, 削皮刮骨般的森冷。
裴元浩暗咬了咬牙, 神色不豫地看着沈昭。
他自来就没把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可兰陵嘱咐过他,未到关键,还不是跟太子翻脸的时候。又恐闹大了连累瑟瑟, 心中再有不甘, 也只得暂且放下,潦草地朝沈昭揖礼, 道“臣这就去。”
又眷眷不舍地看了看躲在沈昭身后的瑟瑟,才转身走下了云阶。
沈昭看着裴元浩这不加掩饰的模样,只觉恶心坏了,目光如刃,淬着寒霜,紧凝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把他戳成筛子。
蓦地,他想起了自己身边的瑟瑟, 忙低头去看她。
瑟瑟贴在沈昭的身边, 闻着他身上那股淡雅清怡的梨花香, 方才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 又生出几分茫然“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啊他从来都很怕母亲的”
沈昭心头复杂,知道真相她肯定承受不了,况且现在也不是好时机他拉着瑟瑟的手往殿里走,边走边试探性地问“你喜欢裴元浩吗晚辈对长辈的喜欢。”
“我讨厌他。”瑟瑟回答得斩钉截铁。
殿内缭绕着苦涩的药味,太医说皇帝受不得凉,轩窗都关得严实,药味根本散不出去,闻得久了,只觉透出股陈腐之气,沉沉压过来,让人心里发闷。
沈昭默了片刻,又试探性地轻声道“那如果,他是你的”
内侍端着药碗朝他们鞠礼,而后匆匆自他们身边走过,宫女们都围了上来,将药奉到御前。
沈昭看着这一片忙碌纷乱,人进进出出,又不知掺了多少耳目,将话咽了回去,握住瑟瑟的手紧了紧,温声道“别怕,没事,一切有我。”
他们各怀心事,不免疏忽了,没有注意到外殿穹顶雕花柱后立着一个内侍,自刚才裴元浩拦住瑟瑟去路时便躲在那里,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灼灼,行动灵巧,一闪身,便消失在幽暗闷滞的殿宇深处。
嘉寿皇帝是宿疾,沉疴年余,太医也并没有回春之术,灌下去汤药无果,只能向皇后禀奏,将宗玄奉上的红丹请出来,兑水研磨,给皇帝服用。
皇帝躺在龙榻上,时醒时睡,清醒时总是挂念朝政,要把沈昭和守在榻前的文相叫到跟前吩咐一两句,才就二王之事下了旨,又说要看淮关的奏报。
文相表情微僵,觉得皇帝大约是神志不清,有些糊涂了,现在已经与南楚议和了,淮关早无战事,哪里来的奏报他犹豫着看向沈昭,沈昭朝他点了点头,他才端袖道“是,臣这就去取。”便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皇帝刚睁开的眼又合上了,声音若游丝“阿昭”
沈昭坐到榻边,轻声回应“儿臣在。”
“你别走,在这里,朕要是这一回挺不过去,寝殿里有秘旨,让谭怀祐拿给你。”
沈昭的表情一惯镇定,只是眼睛略红,声音微哑“父皇,您一定会没事的,您是天子,千秋万岁。”
“呵”皇帝轻笑了一声“古往今来多少天子,哪一个真的千秋万岁了世人当皇帝是傻子”
沈昭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觉心里一阵凄怆。织锦繁丽的御帐,精细点缀的赤色缨穗,在眼前铺陈开,掩映着榻上那个还不算老,却已恶疾缠身的至尊天子,慢慢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他沉默了许久,再抬眼看去,父皇已经睡了过去,鼻息均匀,脸色也渐渐红润,大约是服下的丹药有了效果。
瑟瑟端着剔红漆盘进来,上面放着浸过热水的绵帕,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