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氤氲着安息香的芬芳, 兼有重九身上淡淡的冷松香, 卷着人沉入梦境深处, 将所有烦恼与思念屏却。
这是他自通天崖之战后,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醒来时窗外夜雨泠泠,屋里却一片暖融融, 暖炉隔着薄帐放在床边。北山蘅觉得有些热,抬腿蹬了两脚, 将身上厚厚的两层被子踢到床尾, 咕哝着骂了一句缺心眼。
“师尊说谁”帷帐外倏地响起重九的声音。
北山蘅吓了一跳,旋即回过神来,轻哼道“说你。屋子里这么热还生炉子火, 你想烤死我吗”
“可是师尊昨天一直喊着冷。弟子给您添被子的时候,师尊还一个劲儿往人怀里钻。”重九扑灭炉火,挑开帷帐坐进来,手里握着一卷书, 眸中盛满了戏谑之意。
“是、是吗”北山蘅顿觉尴尬,只好别开视线, 望着琉璃窗上的水迹问“我这是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重九言简意赅。
北山蘅侧耳听着外头动静, 发觉城中一片沉寂, 不复昨夜来时的是喧嚣与热闹。再看重九悠然自得地读着书, 思忖着道“和绎川仗打得如何了”
“朝廷退兵了。”重九垂下头,将书翻页,“圣教弟子死了不少,不过都是那奸人的僚属, 师尊节哀。”
北山蘅听着他对绎川的称呼从祭司长变成奸人,倒也没表示出异议,只是觉得这一年里重九长大了不少,面对死亡显得尤为沉静。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长高了。”
重九讶然抬起头,轻轻一笑,“原来师尊记得我从前有多高吗”
一直记得的
北山蘅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渐渐漾出红晕,平白生出些老头子惦念小姑娘的愧疚之心。
重九不知他心中所想,看房中陷入沉默,便换了个话题“师尊的内力”
话未说完,北山蘅便眸光一暗。
重九连忙加快了语速“师尊的内力,弟子询问过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北山蘅下意识问“什么办法”
重九扬了扬手里的书,眉梢勾起笑纹,“按照这个书上的方法,沈道长说,只要师尊肯配合,不出一两个月便可枯木逢春,重回巅峰。”
北山蘅听到沈道长三个字,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直到重九将那本书合上递过来,露出封面上三个字给他看时,这种不祥的预感立刻得到了应验。
“参同契”北山蘅狐疑地盯着他,一脸不信任,“你可莫要忽悠我,那沈道长远在逝水阁,你如何在一天之内问过她”
重九不疾不徐地应道“沈道长和陆道长此次随军,为我等破解城外的奇门阵法,朝廷的军队才能顺利攻破望舒城。若是师尊不信,弟子这就去将她唤来,为师尊答疑解惑。”
北山蘅连忙道“还是算了。”
重九垂头憋着笑。
北山蘅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抵不住恢复内力的诱惑,小声道“那那改日试试吧。”
重九挑眉,“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北山蘅大窘,“不行。”
重九恍然想到了什么,点头赞同道“师尊思虑的也有道理。等回到教中,月宫地方宽敞些,行事若是伤到了哪里也好有人照应。”
北山蘅联想到这种可能性,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万一真的在教中,被谁听见了看见了这事,误会什么那真是有嘴说不清,一旦传扬出去,他这张老脸就更别要了。
“唉。”重九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月宫的床还不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