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仁在荣焉府上住了两日。
习惯了独来独往, 府里平白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起初的时候荣焉并不适应。幸而苡仁性情讨喜,荣焉最近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便由着自己每日跟着苡仁或是单纯的吃喝, 或是在花园里玩闹, 倒是逐渐找到许多的乐趣。
齐柯说自己这个幼弟生性跳脱倒是没错。苡仁虽年少,但为了采药走南闯北, 见多识广, 将荣焉划为自己人之后,也不藏私, 大方地将自己从魏国到徐国一路所见所闻尽悉分享给荣焉。
荣焉看着少年神采飞扬的样子, 隐隐地从心底生出几分艳羡。恍惚间想起, 曾经他也与这少年一样天真乐观。
虽然以质子的身份被禁锢在陇城, 难得自由, 却仍觉得有朝一日, 他会离开这里, 和梁稷一起云游天下。他看过许多的地方志,苡仁一路途径的许多地方,都是他曾经圈下,想与梁稷同行的。
梁稷
荣焉闭了闭眼,前世的时候他对梁稷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认为只要有他在场,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境。
而现在,既然重活了一世, 终究是要他一人来应对所有了。
第三日傍晚,太子高淙才匆匆忙忙地赶来接苡仁回府。
外面正下着大雪,整间宅院都被苍茫的白色笼罩。纵使见多识广,苡仁到底是个南人,与初到陇城的荣焉一样,一到了下雪的日子,就会莫名的欢喜,加上他还有几分小孩心性,硬是拉着荣焉来了一次拥炉赏雪。
荣焉让人将软椅搬到门口的游廊里,又搬了两个炭盆来烤火,裹上厚厚的裘衣,手里还抱着个袖炉这才入座,苡仁却没有他那么精细,只裹了件斗篷,那斗篷尺寸极大,看起来也不像是他的,将他整个人笼在其中,只露出一张脸。
苡仁将双手伸了出来,凑在炭盆前烤了烤火,仰着头看着漫天的飞雪。偶有雪花借着北风飘进游廊内,落到二人身上,苡仁伸手去摸,只触及到一片湿凉,眼看着那片雪花化为一滴水,之后消失得无影踪。
“魏什么都好,就是冬日里不怎么下雪。”苡仁玩了一会,忍不住感叹道,“其实我好几年前就想到徐国来了,有一次我都收拾好行囊准备下山了,大哥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匆匆忙忙上山拦住了我。说现如今魏徐两国关系复杂,我年纪尚小,一个人到徐来,他不安心。”
苡仁垂下眼帘,声音轻了几分“他说再过几年局势稳定,再不会生战乱,他就告假带我到徐来玩。可是后来魏国叛乱不止,大哥时不时就要带兵去平乱,别说是带我去徐国,连上山看我的时间都没有。”
荣焉伸手摸了摸少年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低低道“对不起。”
苡仁抬头,朝他晃了晃脑袋“齐柯都不会将这件事怪在你头上,我难道连他都不如吗”他抬手拖着下颌,又回头去看漫天的飞雪,“只是看见这下雪天突然想起来了,大哥说他也没见过北地的雪,一定会带我来一起看看。”
提起齐栋,苡仁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黯然“齐家家风严苛,不许子弟娶妾室,所以我爹与我娘有染之后,就将她养在外面,一直瞒着齐家。我娘因为生我伤了身体,没几年就去了,我爹便动了心思想把我接回府里,但齐夫人根本没办法接受我的存在,几经商榷,最后把我送进了都城外山上的道观,交由道士抚养。”
“我从小被我师父养大,根本没见过我爹,整个齐家只有我大哥,每隔一段时间会上山给我送衣食,陪我玩耍,只有他拿我这个没入族谱的外室之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所以我娘死之后,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
荣焉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略一沉吟,回身去唤瑞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