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它嗅了你一下用上了鼻子、整个面部和全身力气,像个兽类又完全不像是个兽类
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位总是摸松鼠喂海鸥、仿佛它们才是他友善邻居的同伴会回他什么你得允许它好奇,毕竟人类的气味和大海动物的气味也不太一样。
停顿这片刻,他忽觉如果艾格这样回答他,好像也不无道理,再次开口时已经不那么坚定了,隐隐的不安无处着落。
“我觉得那条人鱼可能对你”可能对他什么对危险的感知是弱小动物的本能,但要伊登具体描述,这比那个画面还要说不准。
很快地,在同伴逐渐漫不经心的注视下,他找到了一个完全合理的说法。
“对对了。”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先被说服了。
“你记不记得你上来就踩了人鱼肩膀一脚它那会儿刚上岸,也许还在观察呢,也许正觉得人类友善呢,却被你那么大力地踩了一脚”说着他握上了自己的肩膀,仿佛能感同身受那疼痛似的,“你得离它远一点,人鱼肯定记着你呢,大多数动物都记仇,想想看,要是我被人这么狠狠踩了一脚”
艾格靠在窗上瞥他,等着他能说出点什么。
“要是我被人这么踩了一脚”
肩膀上的手慢慢放下,在空气里停了停最后挠了挠棕色的头发。
“好像也不会干什么。”
“都能这样给我一脚了肯定比我强壮。”
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等到一整杯水过去,在海风里揉了揉冰凉脸颊,伊登才感受到屋子里日晒和草药气味是那么亲切。
“医生怎么还不来”他问。
“不知道。”
“他说要让我们离开夜岗,他觉得我们就算得看守人鱼,也不能是夜岗他也被那具尸骨吓坏了,被这艘船的怪异吓坏了。”
“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他也看到了那具尸体,说不定船长还要让他好好检查一通这对一个老人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艾格,你觉得那具尸体到底为什么能被打捞起来”
伊登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你想听哪个版本”
“我听到一个特别合理的”伊登说,“他们说那尸体被抛下时,其实没有沉入大海。尸体的衣服挂上了船底,挂在锚钩、铁钉,诸如此类的地方。经过几天鲨鱼的啃咬,才终于与船底分离,正好缠上了下海的渔网。”
没人想深究细节。
“一定是这样。”
安静了片刻,他又惴惴不安。
“我不希望是那些原因你知道的,尤其不希望是人鱼的原因,就算不是夜岗,我们还得继续看守水舱呢。”
“还有他们说的巫术、诅咒之类的。”
“希望不存在这些东西,不然太可怕了。”他说,“艾格,你信那些东西吗”
储水舱门前的甲板潮湿,艾格下望,能看到正在看守人鱼的两名船员。
恐惧如瘟疫初具征兆,像那具尸骨一般慢慢爬上了这艘大船,那两名船员没有坐在水舱门口,而是远远地靠在船舷上,只留两双眼睛提防着白日中的门窗。他们在窃窃私语,压抑的神情、缩起的肩膀,嚅动的嘴唇像在念叨什么神秘怪谭。
怪谭,他无声咀嚼这个词。人们总喜欢把无法解释的怪象归结于那些东西,巫术、诅咒,神秘力量神秘的动物,对于这些,他其实并不像在医生面前表现得那么否定,毕竟像医生所说的,人鱼都已经出现了,它曾经只属于海上奇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