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管事的禀告,他抿茶的动作一顿,闲适的表情微微一僵,好在管事一直低垂着头,没看见他的异常。
郁锦的视线缓缓落在桌上的琉璃牌子上,语气有些轻飘飘的“仙君可还有说些什么”
管事语气平稳,一字不落地转述“仙君让您早些歇息。”
郁锦脸色倏地冷沉下来。
他一张脸虽然生得年轻显小,但一沉下来,也布满了风雨欲来的阴翳。
不过在明月楼里,苦心孤诣地为这少楼主的身份筹谋了多年,郁锦心智远非常人,下一瞬立刻就收敛了气势,应了一声,不露破绽地挥手让管事下去了。
屋里空无他人恢复寂静之后,郁锦伪装在外的笑容彻底消失殆尽,一点都没有之前在沈微雪面前那样的爽朗可爱,他伸手拿起琉璃牌,举在眼前,转动着看了看。
琉璃令牌晶莹剔透,上面满是他亲自雕刻的符纹,那符纹仿照的是海底水灵脉的走向,根根条条交错复杂,流淌着近乎实质的灵气。
这枚令牌,独一无二。
他对沈微雪说,这是能一路通畅无阻地去到他专属的灵泉的令牌。
可实际上,这令牌相当于他所有势力。
沈微雪只要稍微上心一下,便能感知到他留下的讯息。
这是他隐秘的讨好和投诚。
可如今这令牌原封不动地被送还过来了。
沈微雪拒绝了他。
沈微雪怎么会拒绝他
郁锦眼里浮现不解,不解过后又是沉沉的阴鸷和不甘。
郁锦一直觉得,凭沈微雪的实力,当稳任凌云宗掌权者才对,顾朝亭不过是占了师兄身份的便宜,才压了沈微雪这么多年。
而他虽说得了少楼主之位,但毕竟是个庶子,身后势力浅薄他的母亲只是一介散修,没有家族势力能支撑他,他这位子坐得很艰难。
嫡系一支和旁支,都仍在虎视眈眈,随时等着将他拉下来。
郁锦需要助力。
而沈微雪就很合适沈微雪声名远扬,许多年前曾救过他,又出身凌云宗,若是能与之扯上关系,就相当于是背靠凌云宗,旁人若是想动他,都要掂量几分。
最重要的是,他认为,沈微雪应当和他有一样的野心。
郁锦五指骤然用力收拢,那琉璃令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片刻后抵不住他的恼火,从中间裂了开来,碎作几块。
那些符纹支离破碎,内藏的灵气陡然四散开来,一时间屋里变得湿润起来,一股浪潮的气息迅速蔓延。
鲜血从指间滴落。
还未落地便被四周翻涌的灵气消融成血雾。
郁锦视若无睹。
他松了手,任由令牌碎片吧嗒落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书案边,抬头看旁侧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海上夜景图。
月光照落在广袤无垠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一波波浪潮翻涌上来,卷起雪白的浪花,拍打在凸起的礁石上。
栩栩如生,见之似身临其境。
郁锦打了个法诀,落在画上,那画卷震颤起来,片刻后,那画中景象陡然活了过来,浪潮哗然翻涌,声声入耳。
而郁锦就在这海浪声里,走进了画中。
一眨眼,郁锦悬空立在海面上。
海浪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朝两边分开,为他开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来,那小路直通海底,放眼望去幽幽蓝蓝,看不见尽头。
郁锦毫不犹豫地走下去,走了大概两刻钟,终于走到尽头,看见了默然矗立在海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