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安拿着易经的手微顿,他浓密的睫毛向上,漆黑的眼凝在谢嬷嬷身上。
谢嬷嬷双膝发软,挤出笑道“夫人让奴婢提醒世子的。”
裴钰安目光落在谢嬷嬷身上良久,他合上易经,起身往外走去。
谢嬷嬷远远跟在裴钰安背后,见他出了正堂是往西厢走去,整颗心高高提起,及至他推开西厢门,那颗心终于尘埃落定,连忙念了句阿弥陀福。
天色已经暗了,云郦在烛光下拿着小绷绣花,听见推门声响起,她猛地站了起来。
她有些拘谨地道“世子。”
裴钰安看了她一眼,合上门在几桌旁的太师椅前坐下,轻阖眼眸,
云郦咬了咬唇,放下小绷,倒了盏酸梅汤放到裴钰安身边的桌旁。
或许是听到动静声,裴钰安略微偏过头,酸梅汤色泽乌暗,仿若深埋泥下的灰玉,但那一截白皙比玉的手搭在其上,那指若削葱,指甲饱满圆润,绵软柔嫩。
乌与白的映衬,仿佛芍药遇花露,海棠碰春风,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不在乎是。
那烦躁的心情略好了点,尽管,就是一点点。
云郦缓缓地挪开手“夜色深了,奴婢便不上茶了,世子尝尝这酸梅汤。”
裴钰安嗯了声,但始终没有端起那杯酸梅汤。
云郦看了看他,然后轻手轻脚打开黄木雕百戏图衣柜取了床薄衾,放到靠窗的贵妃榻上。
裴钰安听到动静,朝着榻边看去。
像是解释,云郦垂眸恭敬地说道“奴婢今夜睡榻。”
指尖在矮几上轻敲,裴钰安嗓音淡淡地道“不必了,你睡床。”
闻言,云郦浑身一颤,像是小兔受惊般,那双水润杏眸不可抑地瞪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或许是自己也察觉到有些失控,她连忙抱紧薄衾,低声说“奴婢睡榻就成,睡榻就成。”
显而易见的生出了恐慌。
裴钰安捏了捏眉头,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也没母亲说得那般得体稳当,不过与此同时,他倒是略微送缓了些。
“我过会便走。”
话刚落下,他便察觉小丫头偷舒了口气,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
不过下刻,她的蛾眉微微蹙起,纠结道“夫人那边”
“你听我的便是。”
云郦露出个松快的笑容“奴婢听世子的。”
裴钰安闻言,闭上眼不再多言。
云郦偷偷地撇了他几眼,又几小步跑到屏风后,裴钰安虽不想故意听她传来的动静,奈何习武之人听力过于优秀,依旧能听见传来的轻微擦动声,他不需要细想,便猜到是放下蚊帐的声音。
然后有躺下的声音,但没有脱衣的声音。
思及此,裴钰安摇了摇头,专心去想刑部的公事。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裴钰安睁开眼想到还有一件事未做,叫了声云郦。
屏风后的床榻没有任何动静,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裴钰安眉头微皱,起身走向屏风后,然后重重地揉了揉太阳穴。
只见紫檀木六柱架子床挂的葛纱帐全都被放了下来,牢牢地将下端压在被褥下,通过葛纱帐,能瞧见里面那道倩影牢牢地睡压在床沿,致人不能轻而易举撩开纱幔。
裴钰安只好用力地敲了敲木柱。
数下之后,床里的人才有了动静,她似乎有点不知此处是何处的茫然,下瞬瞧见立在床头的男子,有片刻惊惶,不过似乎很快反应出来如今是什么情况,便将惊惶收敛起来。
“世子。”她依旧没放开葛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