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与郎君在佛窟崖一晤,二十年后又于此处重逢。”空念见他仰头望着红豆,今年气候异常,到了冬日里头天气严寒,树上叶子落尽却仍旧挂着一颗颗晶莹透亮的红豆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姬焰仿若未曾耳闻,只眉宇间透出说不出的枯槁和哀愁。
“这二十载贫僧游历天下,亦曾在教坊听过曲子,不知郎君今日可有兴致听贫僧吹一曲”空念见他对自己不理睬也不生气,反倒是取下挂在腰间的陶埙放置唇边,轻轻吹奏。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埙声呜咽,如诉如泣,飘散在客院上空,远处有寒鸦听得埙声入耳,随之和鸣,越发显得哀冷,痛彻心扉,等他一曲奏完,姬焰仿佛才回过神来,他伸手一抹脸上,竟是泪落怆然。
“空念多年不见,你还是当年模样。”姬焰微微闭上眼眸,半晌再次睁开,眼中却是一片宁静。
二十年前,他与空念在永宁城相识,彼时为了城郊古庙一尊佛像究竟供奉得是哪一位菩萨真身争论不休
都是心怀坦荡的少年人,一场争执却结成知己。自相识之后二人时常相约辩经,一个是生长自富丽人家的公子,一个是出身贫寒一文不名的僧人,可对佛经的见解却各有所长,所思所想更是多有印证。
在他瞧来,空念倒不像个吃斋念佛的长老,反而像是个浪荡的游侠。他们结伴从永宁城游历,他博学通达、所阅佛经多不甚数,可偏生空念最擅长诡辩,东秦佛法多由僧人翻译而来,空念与他初遇之时,大字不识几个,却熟知梵文。二人一路西行,空念教他梵文,他教空念识字,彼时他心中犹疑尚未下定决心是否要皈依佛门,空念只嘻嘻一笑只说时候未到,他们一路走一路耽搁,就如同古书上记载的游侠儿,遇见不平事总是要出手管一管。
是以在佛窟崖他们遇着拼死逃出来报信的丫鬟,才果断出手,再之后才遇见了那个令他辗转反侧的女子。临近分别,空念只说他继续往西,想要寻得传说中的佛国,而后带回经卷无数,若是有缘再见,必然是要邀请他一道翻译经文,他们随之分开,没曾想再遇见他已是大佛寺的高僧,而他在红尘中打转终究还是要皈依我佛。
“当年模样”空念微微一笑,他神色安然,有一种自内而外的清寂,仿佛方才那一曲悲歌并非出自他手,“如是可以,贫僧情愿见不着郎君。”
“当年你我分别有言,日后定要一道翻译佛经,二十年如一瞬,却是一语成谶。”提起往事姬焰心痛难捱,但他这几日在书房里头翻阅旧时抄写的佛经却觉得心头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如今遇见故人,却是教他心中百味陈杂,道不清是喜是愁。
“所以你合该是我佛家弟子。”空念对着旁人自是一副高僧模样,遇见故友自是显出几分少年时候的神采飞扬。“今日午时便是吉时,等主持师兄替你尽去这烦恼丝。”
圣人原本听了宇文皇后与余容的话,这回过来想着劝慰姬焰几句,如今听得二人交谈,心中只觉得这姬焰当真天生与佛祖有缘,二十年在红尘打转一圈到头来还是要走回少年时候的路,是以只驻足半晌便带着林清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按照最开始的设定这个文里应该是十月一日过春节,但是蠢作者后来想了想还是按照现在习惯的农历正月初一做新年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古代丧乐之一的薤露音同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