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铮已经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夹袄,他微微佝偻着背,白露用脂粉混着药材调成了面泥一面替他抹在脸上, 一面又替他伪装手上,好在天气寒冷便是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亦是可行,只担忧万一伸手便露出破绽来。
韩铮早年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手上除了提笔练字留下的茧子, 也就是这些日子习武户口上起了一层薄茧, 而那些下人常年劳作,手上自然不是细皮嫩肉的。
“一路小心。”平陵御站在院子这头,看着韩铮与柯老两个驾着牛车从角门出去, 心中微微一跳。
身困于方寸之间不得脱,前路更是漫漫不知往何处,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后悔, 大概越跟姬凛相处他就越被对方身上的特质所吸引,哪怕对方仍旧有不足之处,然而其为人操守令他十分满意,为皇者可以不聪明、可以不学无术,但不能心思狭隘一心一意都钻营小道,他的眼界决定了他们行走的方向。
“先生放心吧, 阿铮很能干的。”蒋修嘻嘻一笑,姬家如今的状况平陵御并没有瞒着身边的人,甚至是他们的推测都一一相告。他来到这个时代身边跟着的就是韩铮三人,一路过来,同甘共苦,他很是信任三个孩子,更何况很多时候因为信息的隐瞒才会产生更大的问题,如此生死攸关他不欲再生出旁的波折来。
“上回在蜀州时候炒制得茶叶还剩下最后一点儿,如今下了雪,不若取那梅花上的散雪于庭中煮茶,咱们一面赏雪,一面赋诗也是妙极了。”平陵御微微一笑,掩下心底的忧虑冲姬凛道。
“都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如今却是见到了。”姬凛微微一笑,接过话舌头道,“如今咱们守着一个小诗仙,可要看看他又能出什么佳句来。”
“正是呢”平陵御闻言打趣道,“便是我这个做先生的都要甘拜下风了。”
一行人果然在廊下铺毡对坐,正中间则摆着红泥小火炉,炉上收集来的雪水咕咕沸腾开,平陵御取茶匙舀了茶叶掺入敞口瓷瓯,又投入枝头采摘的几朵寒梅,方才注入沸水,但见绿粉初匀,腊梅浮沉其中,见之可爱,更有梅花暗香扑鼻,隐隐若初春到来。
周围人见了不由啧啧称奇。
平陵御见状只莞尔而笑,执手倾向素瓷,茶汤登时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清艳绝伦。
“我还担心你们,却不料如此好兴致”正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由小厮引着大步踏着碎雪过来前头微胖得穿着紫貂裘,头戴紫金冠,后者则着毳衣,头戴暖帽。
“你们怎么来了”蒋修一见就笑了,来人正是薛海和周堃,“快来尝尝我家先生煮的茶。”
“我昨日听堂兄说有人在大朝会上闹事呢,担心了一晚上,今日一早便拉着十二郎来探一探,刚好守门的许四跟我一道吃过酒,见我们两手空空便从侧门放我们进来。”主客几人厮见完毕,周堃也不客气拉着薛海径直坐下。
“少不得要再添两个瓷杯了。”平陵御与姬凛对视一眼,眼前人能进来可见局面还未坏的彻底。
话音一落,白露就捧着成套的瓷杯过来,她今日一头乌发挽了个百合髻,头上除了一支银簪不见丁点儿装饰,耳朵上坠了两颗白色的珍珠,可就是这般素净得打扮越发衬得她面容净美。
“自上回先生做东之后还是第一次见。”薛海嘻嘻一笑,待平陵御替他斟茶便双手捧着接过来一口饮尽了,砸吧砸吧嘴道,“先生可替我多斟些,将将尝着点儿茶水的味儿便一口都没有了。”
“当真见着牛嚼牡丹了。”众人闻言不由大笑,蒋修更是一头倒在平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