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忽见山石崩裂,天昏地陷,身子径直坠落,谢端大叫一声,翻身坐起,披衣下榻,却见窗外竹影婆娑,隔着一墙隐约传来众人嬉笑声。
谢端慢慢走至靠窗的矮几坐下,回忆梦中事,却忘了大半,随手见一卷书页搭在一旁,反过来一看,映入眼帘却不知是谁人批注一句“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心中大恸,竟是落下泪来。
却说琼莹原本进来见着近些年来近乎闭门不出的男主人居然在招待客人,心头纳罕,但她们自幼受的便随着教养嬷嬷学规矩,自然做不出那等左顾右盼的事来。
至谢驸马吩咐,带着两个客人过来,她方才松了一口气。便引着两人往禊赏亭去,沿路将山石流水并薜荔女萝等奇花异草一一道来,一面却也趁着这一路暗暗打量两人,但见稍微年长的郎君眼中精华内敛,整个人刀削笔挺一般,倒是衬出几分冷峭的威严,年纪较小的一个眉目精致,粉面朱唇,面上还是一团稚气,带着一股子天真烂漫,一路上见各色花草也常常出言相询。
虽然二人衣着并不繁华富丽,料子也甚是寻常,但琼莹眼神锐利,却也判断出这两人均非出自寒门,自家公主对寒门子弟多有亲睐,她以往也接触了许多,但受自身贫寒限制,初次上门少有不行止拘谨,言辞寡呐,或是放埏行事、做狂生之态,如二人这般气质坦荡、恢恢广广者倒也少见,反倒如那等公侯人家出来的一般。
霜降素来嘴甜,他如今又不通风月,眼见琼莹生的貌美,言辞亲切,心中欢喜,等琼莹带着他们一道到了禊赏亭,霜降只口称姐姐,他如今年纪小,眸光清正,竟是纯然的喜悦亲近,琼莹被他哄得高兴,一时间也就将打量两人身份的心思按下不提。
“还请两位郎君随婢子先拜见殿下。”琼莹引得两人往前,那禊赏亭位于假山之上,下临湖水,如今才入秋来,倒还有几枝粉莲亭亭玉立,一众夫人一壁倚着亭子赏景,也取那秋来登高之意,一壁又见隔着湖水的一群少年少女玩耍嬉戏。
东秦民风开放,世家贵女在诸多仆从又有长辈在场的情况下分曲水而坐并不避讳,更有船娘子接过录好的诗篇船底不断传递过来,虽然不见满湖莲叶青翠如盖,倒也颇有意趣。
琼莹示意两人在假山旁的回廊等着,自己过来先跟一个与她同样打扮只衣着颜色不同的丫鬟耳语数句,那丫鬟一面听了一面点头不多时悄悄绕至长安公主身后轻言细语的说了情状,不多时琼莹过来带着两人上了假山。
“你们之前不是想着要见见那写出明月楼赋的小郎君么这便是了。”长安公主坐在主位上笑盈盈朝着周围人介绍,“却是驸马爱他才华,今日将将一人府便将他们唤了过去,说是要考教学问,到这会子终于舍得放人了。”
“韩秋韩铮见过公主殿下。”有侍女带了两个蒲团过来,两人老老实实跪下拜了一拜。
长安公主受了他们的礼,命侍女呈上两块玉佩充作见面礼,又命琼莹带着两人跟地下的小郎君一道玩耍,见两人下去了,这亭子中的贵夫人才笑盈盈讨论开。
“看上去竟是这样小”长安公主示意两人起来,一时间亭子里的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前有骆宾王四岁成诗,如今可巧了还让咱们碰到一个了。”
“也是公主心善开了明月楼救济寒门子,否则这孩子未必有这机缘教咱们碰上。”一旁穿鸦青色祥云纹缎面半臂,内着象牙色五彩折枝牡丹刺绣襦裙的女子笑道,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岁的光景,头上戴着一套南珠的头面,显得格外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