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柜房的门口有个女声轻声道“老爷老爷”
听声音,来的是他的妻子高氏。
王略抬头道“什么事进来说话吧。”
应声进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头上梳着抛家髻,脸上薄施脂粉,穿的是一件藕荷色窄袖褙子,一条素色带花的长裙,已经半旧了。
她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亦算有几分姿色。
他妻子姓高,乳名小婉,娘家父亲原是山阳县的一个管粮通判。
可惜她父亲早亡,家道早已败落,当初嫁给他的时候,或许因嫁了个年长许多的丈夫,也或因为妆奁过于寒酸,以致有些自卑,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忧郁,平时说话做事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是山阳人士,一年前应朋友之邀,前来扬州经营米粮生意――这在本地是常见之事。
一年多来,粮食生意颇有起色,赚了钱便起栈房盖宅邸,从山阳老家接了家眷来,又在本地纳了一房小妾,算是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因怕人多嘴杂,粮栈中的伙计,经手的都是真正的粮食买卖,与利用运粮船偷梁换柱、私下走盐的那拨人是互不通气的,因而,店铺里只有极个别人才知道真相。
小婉自然也不清楚她相公私下干的那些事。
她只知道,他家相公与那位蒋先生是至交好友,而这家粮栈,是蒋先生与她相公合开的
“怎么,门户都关好了吗”
王略微微笑了笑,闻言道。
“都关了,”
小婉应道,和那些书香门第出身的少妇一样,她温柔沉静,从来不大声说话,“伙计们按你的吩咐,把门户都加了门杠,又堆了草包和石头塞住了,如今只有一道边门还留着,也加了门杠。”
不待他追问,她又说道“铺子里的吃食我也瞧过了,米自然是够的,咸菜咸鱼也有不少,就是柴火少了些。”
王略点点头,问道“阿全回来了吗”
阿全是他家里的小伙计,是他收留的孤儿,只有十五岁,在粮栈和他家里干些跑腿打杂的活计。
因这小子为人机灵,嘴巴又甜,常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今天午后,王略便又打发他去街上打听有什么新的消息。
因为“明贼”逼近的关系,扬州城里的气氛十分紧张,粮栈这样的地方,在战乱中极易成为官府和暴民窥觊的目标。
所以,昨夜顾炎武走后,王略就吩咐不再开门,好在他们做的是大宗贩卖生意,不是面对平民的米铺,关门歇业倒不至于引起百姓的慌乱。
“刚回来。”
“嗯,街面上有什么消息吗”
小婉忧郁地摇摇头,说道“听说今天只开了西门,其他城门都没有打开,又有人说明贼的快船已经从山阳出发了”
“是吗”
“这样的世道,怎么活下去啊”
没等王略表态,小婉坐下来叹息道,“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却来了这帮天杀的鞑子杀了那么多人,占了咱们半个国家还不足,非要连江南都打下来,这不,终于引来了大军反攻,这扬州城,怕是又躲不过一场杀戮”
她咬着牙咒骂着天杀的鞑子,又为明军的到来而忧心忡忡
王略默默地看着她,六年前“扬州十日”的传闻,想必在她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对于那段往事,王略和小婉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作为离此不远的淮安人,他们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加之来扬州后,至今仍有人不断提及,多少又增加了一些了解。
六年前的五月,鞑子在攻城时,遭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