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山顶。
而山脚则是满目疮痍的土地,信子缓缓抬起手,像在迎接这块土地上即将初生的太阳。一下又一下的风吹动着,轻轻撬动厚重的乌云,太宰只是呆呆地望向天空。
“如果被带走了至亲的人,信子,我的母亲,兄长,朋友,就到此为止了吧,信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现在,我完全没有头绪。”他低声呢喃道。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云层落下,无数的鸟儿从林间飞起来。她怅然笑了笑,看着身边捂住脸陷入痛苦情绪的青年。
“无法改变现实,也不能被现实所改变,我想比任何都要重要。阿治,把期许的未来写进文字中吧,将黎明带给战争中绝望的所有人们,解放那些困在铁链中太久的如野兽般咆哮不止的思想,因为。”
她指向了那片金色光源,山里的风声将她的声音带向了更远的地方。
“无意义的战争给这个国家的人民、这个世界的人民带来了多么沉痛的创伤啊,未来是需要我们去开拓的东西,而非残忍地征伐和剥夺。”信子转过头,温柔地用手抚上了青年的脸侧,“一直以来都坚持着这一信念不变,阿治,能够看到平民大众的大家在受苦,这就是你。”
青年怔愣地看着身边的女子。
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两人是这么的狼狈。
太宰浑身上下还残留着血和灰尘,信子也同样如此,但他们丝毫没有察觉。骤然明亮的天地之间吹起了崭新的黎明之风,林木顶端的树叶沙沙作响,她开怀地笑起来,太宰先是一愣,随即后知后觉地慢慢亮起了眼神。
信子迎着风大声说。
“还记得你的理想么,阿治为了这个理想,坚定地清醒下去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作家”
啊、真是的
对他哪来的这么多用不完的信心啊
太宰紧紧抱住了满怀壮志的自己的妻子,有些无奈地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他聆听着清澈的鸟鸣,渐渐跟着笑出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从吐息中很轻地松了口气“谢谢你,信子。”
“还有努力地活下去,这是我们的约定。”信子轻声说,“昨天阿治吐血的样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下次去医院,阿治也要好好地检查身体。”
“嗯。”
“每周都不能落下。”
“好。”
“”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不过刹那间。
太宰是在某个时刻忽然意识到这个粗浅的道理。
在成年之前,他认为人类的生命脆弱在于一颗炮弹、一场大火便可以摧毁其根本。在成年之后,他渐渐发现以偏概全并不妥当。人性其坚强应该在于明知如此脆弱、却也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的那股力量。
庆幸的是就在此刻,他从信子的眼神中实实在在地触及到了这种力量。
他们一起看向山下。
已经清晨了,无数鸟飞起来,青绿色的叶片也飞了起来,春日的小雨从天上悠悠飘了下来。
昭和十八年,津岛夕子过世,津岛家为其举办了一场十分隆重的丧事,让她与津岛源右卫门葬在一起。
昭和二十年,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人们的生活逐渐走向正常。太宰和信子重新回到了东京。由于太宰在战时发表的诸如御伽草纸这一系列文章反响热烈,他被邀请前往全国各地取景撰稿。
信子有时会和他一起,有时则因为出版社的工作而到其他地方出差,但总的来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