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思虑,越是觉得无可奈何。
太宰低下头兀自苦笑。
“嗯。”声音很轻地回应。他长长叹一口气,神色挫败极了,“只是觉得,很不安。”
无论国家走到什么样的地步,最大的风险承受者毫无疑问都是勤恳工作的人民。更悲哀的是就现在而言,即便勤恳工作也不足以谋生了。他忧虑的这些和那些明摆在眼前又怎能让他不动容
何况他和信子都生活在这个国家,他们也是普通的人民。
信子并未说话,好似感觉到与他一样的无可奈何。日暮渐渐低垂,夏天的热浪一点点从生绿色的山顶冷却。她摇了摇他的手,朝回家的方向往前走。行走时他穿的皮鞋踩在地面上,踢了一下石子,紧跟着信子的脚步而去。
信子的声音从旁传来,他们又回到了日常的谈话。
“上周出版社与川端先生有一次交流,那位先生谈到文学便说了很多,吓了我一跳,没想到看上去很静默、人群中几乎不出声的先生,竟然还会有侃侃而谈的时候。”
“术业有专攻,之前在回信里不也毫不客气地说了我一通。”
“因为阿治你和川端先生的理念不同嘛。”
要是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他不是深谙变通之道的人,侍奉的长辈们尚在人世,兄弟姐妹中也多有成婚生子者,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与他一同讨论文学,写作使他名气大涨,到处奔波出差后,回来总会有他的妻子等着他。
他便可抱一抱信子。
说无数遍“想你了,好想你,每天都想见你。”
无比想将自己缩在这名为幸福的此刻,太宰这么想着。
然而如此平静的生活终于在一天被打破。昭和十八年,第一下炮弹声如惊雷,第二声紧接着震耳欲聋地砸在地上,成片的房屋顷刻间轰然倒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被饥饿折磨得萎靡不振的民众的精神意志。
他们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太平洋战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开始了,燃烧不断的大火终究烧了回来。这时只有孩子看见了天空中的飞机,才会不由惊呼,觉得好气派。
炮弹降落在东京都的时候,信子正在出版社的办公室整理文件。
城市里的巨响炸开以后,连窗户玻璃也似乎震了一震,她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只见到了街道上满是惊慌逃窜的人。忽然同事推门而入,直接大喊“情况不妙,香取小姐快跟我们一起跑出去,不然火势蔓延就糟糕了。”
她愣了一下,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不知是同事还是其他工作人员的人们,此刻统统沿着走廊全力为活下去而奔跑。信子想起了还在家里写作的太宰,脚步不免越发匆忙。系统察觉到她心跳频率过快,适时地安慰道“信子小姐请放心,太宰治目前十分平安,任务暂无终止可能性。”
不
不是这样
想要反驳系统,但根本喘不上气。她咬着牙将快要窒息的痛苦从喉头压抑下去,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麻木地拖动脚步朝门外跑去。不是因为担心任务失败而害怕,也不是因为不敢面对失败的后果,而是
信子快要止不住从眼眶里的泪水。
当逐渐放亮的视线中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满脸苍白地站在空地上,用快要哭出来的眼神默默地看着太宰。身边跑过了很多人,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