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却不出声的信子,又看了一眼太宰,眼底的忧郁被忍不住流露出的一点愉快情感冲淡,带着揶揄之色打量这两个年轻人。这让太宰不由想起了自己和信子隔着大洋交往的信件被发现这件事。
被长辈打趣恋爱中浪漫的小事,他有些难为情。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听见自己认认真真地说道“是的,是活下去的灵感,信子给予我了努力活下去的灵感。”他被自己肉麻的表述吓了一跳。但事实的确如此。
不知不觉间,太宰竟然恍然发现,信子在他心中已经变得如此重要。
闻言,信子朝他微微一笑。
香取久美注视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思绪飞到了很远的某个角落,正静静地回顾过去幸福的事。信子说过她的父母亲之间的故事,那是比他自己的父母亲更为浪漫的、即便身份悬殊也依然选择走在一起的勇敢的往事。
很难想象这位目露忧郁的女性有那样果断、直觉的一面。但爱情是没有理由的。一旦用理性为世界上所有现象做出解释,那么人的存在便毫无意义。人类,就是为自然的理性增加温柔的感性。
这是人类的特权。
他们驱车去往乡下寺庙祭拜香取慎一郎,路途不算遥远,但远离城市的地方总会给人以情绪忽然平淡下来的错觉。下过蒙蒙细雨的田间站着几个耕种的村民,他们交头接耳地闲聊,偶尔会用陌生的眼光看向太宰一行人。城市里穿着摩登的人在这时候来到这里,多半是为了祭扫。
信子和她母亲进入寺庙中,太宰披着外衣立在外边屋檐下,仰头一面听鸟鸣,一面看成片的粉色樱花在天空中随风微微摇晃,他想到了很多人,以及那些已经不再清晰的容貌。直到信子拍拍他的肩头,用手帕非常轻地擦去了他脸上的湿痕。
他才从几近窒息的抑郁中喘了口气。
然而,没有眼泪再能被大哭出来的沉闷比窒息更痛苦。
“阿治。”信子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之后重复着,“阿治、阿治、阿治。”在快要一脚踏入泥潭之前,太宰被拉了回来。幸好被拉了回来。
他呆呆地看着信子。
“我在这里。”
人生的百分之九十九在等待,而唯独百分之一,在喜怒哀乐,而他的人生,可能在信子出现后的每一刻才体会到了那微乎其微的转折感。太宰下意识以极轻的力度回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柔软的手。一瞬即,他的心仿佛被她的手小心地裹了起来。
以至于“我可以娶她为妻么”,这样美好的想法,第一次在太宰的头脑中带有不太确定地、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然而他又不是那么美好的人,他想要拥有的,是在某个小小的明亮房屋中,信子永远为他展露的无暇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