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太宰治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头很晕,感觉无法呼吸。
信子捂着头从被窝里坐起,拉开床头小桌的抽屉,往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终于伏倒在桌上,用指尖勾出了一个粉色药盒。里面装着定量的药片,犯病时服用三片即可消减症状。
三片,唔。
她兑着凉水喝下,身体才慢慢停下了颤抖,失力地倒在被褥上。信子半闭着眼睛喘气,或许,她有一点可以感受到当时香取信子的绝望了。
那么胆小的孩子躲在汽车后备箱里,通过缝隙,亲眼目睹父亲被激进者乱刀刺死,恐惧以及逼仄的空间所带来的窒息足以让她丧命,于是她就那样逐渐失去呼吸。
取而代之的则是信子。浏览过香取信子的记忆之后,她打从心里怜惜这个孩子,有些病痛不是大人们说忍一忍就可以挨过去的,换做她自己,也未必可以做得比这孩子更坚韧。
或许,她是说或许,平成时期的医疗可以治愈这种疾病。
她在成名以前曾在杂志社负责写人物专访,有一回遇见过一个先天心肺功能有缺陷的女孩。她当时想着只要有钱动手术,那孩子一定也有活下去的机会了,就把所有的稿费送作治疗费。
非常幸运的是,那孩子活了下来,信子觉得太好了。
信子回忆起过往,总是感慨万千。而如今,虽然香取久美和其他人并没有告知她,香取信子对自己的病也是一知半解,但信子猜测自己现在一定患的是与呼吸道有关的病,就像当年的那个孩子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毫无负担地活着的,即便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香取信子最常去的便是医院,透过窗子看到的风景太有限,所以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前都在盼望着,有一天能像鸟儿一样自在就好了,她想要看见比窗外那一方景色更加广阔的天空和海洋。
“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她喃喃。
想着想着,信子彻底睡不着了,于是她干脆侧过头,静静地望着漆黑一片的窗户,等待天慢慢亮起。这一过程是漫长的,系统一入夜便会进入养护模式,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保持沉睡,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打扰系统的念头。
就这样吧,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间飞向了一个光点,渐渐扩散。
活不下去了,就死掉吧。那人在高楼人群间拖着步子前行,下雪天还披着单薄的斗篷在外游荡,有些不太正常。他说他叫太宰治,年岁三十,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然后说着说着便笑了。
信子为他微笑间的凉薄所怔住。
那位文史上少有的自杀过五次的文豪,如此之人,又会怎样看待死亡呢解脱放弃是升到天堂,还是沉入深渊如此之人,是否有那么一刻渴望得到过幸福,换句话说,既已有了向往幸福的祈愿,又为何还会选择自杀
以及,创作出那么多佳作的天才,到底看见的是怎样的世界
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信子神色茫然地移开目光,对着一米光亮许久不语。她听见依稀的鸟鸣,再一眨眼天就亮了,恍惚间才发现自己竟然为未来的太宰先生思索了大半夜。她猛地下了狠心,咬住下唇,似乎要从那丝丝绝望中醒来。刺痛使她好受了不少。
这时,系统的声音如期响起“信子小姐,早上好。”
她轻轻回道“早上好,系统。”
紧闭窗门的房间实在很闷,她便起身推开了窗,于是从屋外传来的鸟鸣声更真切了一点这便是新的一天了,夹杂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