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侵人肌骨。
荣焉仍裹着厚重的裘衣, 手里还抱着一个袖炉,昏昏欲睡着被瑞银塞进了马车, 到纪王府赴宴。
那一日入宫面见寿光帝之后, 他与城阳公主的婚事就正式定了下来, 礼官一挑再挑,在征求过寿光帝的意愿后, 终于选定了吉日, 将婚期定于九月初八日,之后便集礼部之力, 着手筹备婚事。
不管是礼部还是后宫之中, 据说都为了公主大婚而忙得人仰马翻, 荣焉这个当事人反而清闲下来。每日不是待在府里看书写字, 招待一下上门做客的苡仁, 就是到食肆去逗弄一下越长越可爱的依依, 难得安享了一阵清闲。
直到前几日, 李页带来了魏国的消息,跟着纪王府的请帖也送上门来。
自从与城阳公主定下婚事,荣焉在陇城的地位也发生了改变,城中的许多达官显贵开始给这位异国而来的小质子更多的关注,慢慢发现了这位小质子与二位皇子皆是关系匪浅, 但又偏偏能够保持一种难得的均衡。
众人先前皆以为,城阳公主的婚事将会改变朝局,影响到二位皇子一直以来的争斗, 却没想到,竟进入了另一种平衡到僵持的局面。
或许这也是寿光帝选择这个魏国质子作为驸马的缘由。
荣焉对于这些皆有所耳闻,却从不放在心上。他自有自己的打算,自不会因为这些猜测随意更改。照例保持着与二位皇子均衡的交情,却又不肯再多迈出一步。
而让人意外的是,两位皇子好像都接受了眼前这种局面,最起码表面上,谁都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马车在纪王府门前停下,发出“吱嘎”一声轻响,驱散了荣焉最后一点睡意,慢慢醒转过来。瑞银掀开车帘,探头进来“公子,纪王府到了。”
荣焉打了个呵欠,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袖炉递给他,摸出锦帕擦了擦手上的汗渍,扶着瑞银从马车上下
身后传来一声马匹嘶鸣,荣焉下意识回过头,看见一匹通体是油亮的黑色鬃毛的骏马,再抬视线,看见了马上的梁稷。
瑞银显得更加紧张,他小心地扯了扯荣焉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公子,是梁将军。”
荣焉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抬眸望向梁稷“倒是不知道梁将军今日也在。”
“若是知道,你今日就不来了”梁稷回视那双清亮的眸子,平静回问。
“怎么会”荣焉微微笑了笑,“纪王殿下相邀,我又怎么会拒绝。更何况,我与将军又无仇怨,何必躲避”
“那就好。”梁稷从马上下来,直视荣焉的双眼,“好久不见了,荣焉。”
那声音极轻,荣焉却莫名从其中听出某种压抑的情愫,眼睫微微颤了颤。
好久不见他与梁稷确实又有多日未见。
自从那一日他与梁稷主动划清干系,梁稷再不曾主动出现到他面前,除了偶然的碰面,竟再难得相见。但这人却仍是在他看似平静的生活之中,留下星星点点的踪迹。
每逢雪后院里出现的雪狮子,装着魏人爱吃的汤圆、年糕的食盒,还有很多个午夜梦回,从屋顶传来的极轻的声响。
这人并未出现,却一直守在荣焉身边。
荣焉垂下眼眸,将眼底的情愫收敛,目不斜视地从梁稷身边走过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梁稷,”荣焉仍看着脚下,声音极轻,“春天来了,再不会落雪了。也再也不必有雪狮子了。”他扭过头朝着梁稷脸上看了一眼,“现今我已是城阳公主的准驸马,没有什么能阻拦我的脚步了。”
“我知道,”梁稷道,“我从未想过阻拦你。”
荣焉藏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