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他。”大姨跟窦方说,拆了一次性筷子,她把炸的带鱼排骨什么的都往窦方面前堆,东西都冷了,油浸浸的,塑料盒一开,香气扑鼻。“珊珊你吃,”大姨又说,“老孙也吃点。”
窦方没动。孙江滔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拿了一瓶啤酒,用牙咬掉瓶盖,灌了几口,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大姨赌气自己抓了块排骨,又开了瓶啤酒,喝了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珊珊,”大姨哽咽着,“你不理解当父母的心啊。”
窦方看着大姨。她在为自己支离破碎的家痛苦,为死去的女儿痛苦窦方不想和她一样浸在苦水里,她打起精神,说“你们俩都还年轻,再要个孩子吧,试管也好,代孕也好听说有些国家是合法的。要不行,再去福利院收养一个。”
“还收养”孙江滔盯着电视,嘿嘿笑起来,“全他妈白眼狼。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是靠不住”
大姨听到试管,有些心动,拿毛巾抹了抹脸,说“那得不少钱了,”她恨恨地瞅一眼孙江滔,“这几年东奔西跑的,那点家底都让他折腾光了。”
“我给你钱。”窦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种勇气说大话,她硬着头皮,又说“我说了赔你们钱,算你们养我这几年”
“赔钱”孙江滔突然爆发了,要不是被大姨拉着,他又想冲上来,“你说的轻巧你能把我孩子的命赔给我吗”
“她自杀的,跟我没有关系”窦方也像个斗鸡似的,蹭的站了起来。
孙江滔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再说没关系没良心的臭,我饶不了你”
窦方听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大姨还拎着包追出走廊,让她把那些吃的都带回去,窦方没听,一直跑出了宾馆。
天已经黑了,街上还很闹,零零星星有炮仗的声音。
窦方慢慢往回走,心里涌出很多个念头。一会想,她再也不要见他们了,她什么都不欠他们的。一会又想,她先给他们一笔养老钱,算报了他们的恩,然后再断绝关系。
钱钱钱,钱从哪来呢她的脑子被这个字眼塞满了。有个喝得脸红红的男人,在街边凉菜摊上买卤肉,窦方盯着他掏钱包、结账,一时入了神。
张弛叫了她几声,窦方都没反应,他在她肩膀上碰了一下,她才转过头,眼神还有点愣。
“你怎么在这”窦方问。
“我一直在咖啡店。”张弛说,他背后的咖啡店,有暖黄的光透过落地玻璃,打在人身上。咖啡店对面是宾馆。
窦方明白了,又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你一直在那边等我”
张弛嗯一声,没有否认,“我怕那个孙江滔又怕疯。”
窦方愣愣地看着他。这一瞬间,她觉得这个人太好了,和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简直格格不入,好到令她自惭形秽。她不禁对着他感激地一笑。
张弛仔细看了她几眼,放心了。他有点没搞明白刚才窦方盯着凉菜摊子干什么,“你没吃饭饿了吗”
窦方点头,“有点。”
“去我家吧。”
“又去你家”窦方眼角睨了他一下。
张弛倒很坦然,“明天不是小年吗饭馆都关门了,你还能等的话,我们买点菜回去自己做吧。”
窦方说“好啊。”
进了超市,窦方才有种年味突然来了的感觉。天花板上垂着红灯笼装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各种促销,张弛各式各样的都拿了点,还往车里丢了几袋瓜子薯片之类的零食。窦方正在经历没有钱的痛苦,跟在后面不断地提醒他,“不用买这么多吧这个有用吗我放回去了”
一结账,花了一千多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