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过年了,对富人来说是欢天喜地过大年,对穷人那是愁眉苦脸过大“难,”所以每逢这个时候,老百姓都会说“年关到了,”其实最难过的不是“年”,是“日子”。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过年发生了两件事,让甘州人见了世面,开了眼界。
第一件是刘甲的婚礼。
林家门口,随着迎亲主事周吉一声大喊:“新人上轿了,起轿,奏乐。”六个壮汉稳稳地抬起红色丝绸覆面的娶亲轿子,锁呐、鼓乐队奏起了百鸟朝凤。最前面引路的竟然是一对狮子,魏宝在前挥舞一端扎着红色绣球的木棍,两面大鼓击打出铿锵有力的节奏,狮子随着木棍的招式、踏着鼓点或卧、或走、或跳跃翻滚,抬轿汉子的步伐也随节奏踩点前行,轿子随之上下左右颠簸。骑马跟在轿旁的刘甲头戴攒花礼帽、身穿大红彩缎长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坐骑,马有点不适应这种喧嚣热闹的场面。跟在轿子后面的送亲队伍是一支社火队,二三十个身穿戏装、手执彩扇的小伙子踩着鼓点、舞动扇子缓缓而行。
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到了刘家,一对狮子在门口伏下身子,周吉大声喊道:“主人点睛。”罗望双手端起红色方形木盘,刘元柱和林之甫从盘中各拿起一枝朱笔,在两个狮子眼睛上点了一些朱砂,周吉高声说:“醒狮开眼,一点东家财源滚滚,福寿双全,二点东家子孙满堂,新人美满。”“新人入门了、鸣炮。”
到举行婚礼还有一段时间,刘元柱和罗望陪几位主要宾客如成锐弟、马福寿、关富智等等的坐在长条桌后面观看社火表演。
鼓声响起,社火队扭着秧歌进场了,骚和尚走着十字步,领着大伙入场,扮相滑稽,动作夸张,边扭边拿揑腔调唱着:“八月八来八月八,我和王哥拔胡麻。
王哥一把我一把,我和王哥并着拔。
一拔拔到地头下,王哥给我梳头发。
日头下山羊进圈,我俩回家吃黑饭。
吃哩吃哩心变了,窗子关上门垫了。
丝线裤带扯断了,两只花鞋蹬烂了。
手扳胛股脚蹬墙,耳环子摇得哐啷啷响。
叫声哥哥你算了,三魂七魄都散了。
。”
秧歌队退下来,上场的是高跷队,领头的是魏宝。队形穿来绕去不断变着花样,唱腔很整齐明快,唱词也很喜庆。
“一更里么照明灯呀,来了个铺床得人儿呀,核桃点么枣儿俩,哗啦啦滚满炕呀哎哟喂。
二更里么灭了灯呀,小俩口子面对面,有心说两句心里话,恐怕是人听下了啊哎哟喂。
三更里呐月儿圆呀,女婿娃儿登奴家呀,叫声哥哥你甭登我,你要干啥就上来哎哟喂。
四更里么月偏西呀,架上的鸡娃子叫了鸣,骂你叫的太早了,奴家还没受活够呀哎哟喂。
社火表演结束,婚礼开始。
新娘子林兰英从一上轿就被摇来晃去,上下颠簸,忍不住就吐了出来,几条街走完,吐了个昏天黑地,这会子刚醒过神来,林梅英婆媳俩还有刘甲的母亲紧着给换衣服,擦脸补妆,刘贺氏心疼地说:“看把我娃儿折腾的,坐轿车子多稳当,非要用六人抬。”说着伴娘就进来请新娘子。
典礼开始,主婚人成锐弟讲了几句话后就是老一套繁琐冗长的仪式。
宴席从中午一直到黄昏才结束,那天,甘州街上随处可见扶墙抱树、走路拐弯,步履蹒跚的醉汉。
夜里,刘家张灯结彩,街门大开,前院是公学里刘兰英的同事办的灯谜晚会,后院是刘家请来的戏班子在唱戏。市民纷纷涌进来,庭院里热闹的像是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