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传国至元康年间, 存二十四位公爵, 忠勇公府就是其中之一。
我是忠勇公程铭的嫡女,因为出生之日新雪初霁, 阿耶亲自为我取名“元雪”。
阿娘教我背氏族志, 说起我的名字,却总是觉得俗气“女孩儿家名字叫什么花儿雪儿的,把人都叫软弱了。”
我懵懂地捋着名签骨牌,磕磕绊绊地复述每个名字之间微妙的因缘联络大陈已经传国二百年,帝都高门几乎家家为婚, 要捋清楚实在有些难度。
哥哥比我年长,当时已经有八、九岁, 记得也更牢些, 每每与哥哥争竞不胜,我就要伸出手去, 受阿娘执着竹笏击打在掌心的痛。
越痛越让我厌倦, 所以等到宫里传出惠安公主遴选伴读的消息的时候,我缠着阿娘替我报了名。
上百位待选的官家女里,我也是出身顶尖的那一个,几乎没过旬日,中宫就向我家递了消息, 将我早早地定下了。
毕竟大陈二十四位公爵, 虽然都以功受勋,但仍能上战场征伐、为天子戈戟的,其实已经只有四、五姓了, 当中就有我阿耶一位。
元康天子子嗣丰沛,但中宫却只有两位嫡出,我还不到出门交际的年纪,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公主哥哥却说公主性子暴烈,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他说话的时候笑吟吟的,反而让我生出怯意。
阿娘却第一次板起脸冷淡地看我,警诫我“要学会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中宫已经下了旨意,我必须要入宫。
我初见闻人亭的时候,就是怀着这样惶惑而侥幸的心情。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坤宁宫依然彩绘屏栏,轩丽富盛,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踞坐积雪明窗之畔,仰着头同身边的少年郎说话。
她欢悦地笑出声,那少年就温柔地抚她的发,衮服上的日冕晕晕生光,照着他们相似而不尽相同的眉眼。
或许是听到引路宫人的脚步声,那少年先侧过头来,闻人亭跟着转身,对我露出灿烂笑容,招手唤我过去,叫我“程姐姐”。
不管是不是出于对我父亲的尊重,她至少不是哥哥说的那样的女孩儿我承认我松了一口气。
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甚至交换了闺名,她会常常叫我“阿雪”,夸赞我的名字好听。
我们相识的第七场初雪之后,我的庚帖被送进了钦天监和太庙,与五皇子合婚。
我和闻人亭虽然已经十分熟悉,但与她的胞兄皇五子,还是如初一般生疏,他在我的印象里,除了一年年长开拔高的身形,还仍然是初见时那个温柔抚触闻人亭发顶的少年。
我甚至没有办法想象与他一同生活的景象。
闻人亭注视着我,神色有些让我恍惚的悲伤意味,而当我定神去看,她又笑吟吟地挽住了我的手,亲昵地叫我“程姐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那时候惠安公主已经散学很久,我也早就不再是公主的伴读,只是偶尔还会应公主的召唤进宫陪伴。
那是一个人变化最快的几年,十岁以前懵懂而单纯的日子消逝如云烟,即使曾经憎恨氏族志如我,也已经对帝都高门大户之间蛛网般隐秘的姻亲关系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我们做着彼此难得的朋友,我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洞彻她眉眼间的每一丝意动了。
我就这样嫁进了五皇子府。
婚后的第一个冬天,我的父亲,忠勇公程铭战死了。
讣告传进京城的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冒着雪独自回了府,熟悉的忠勇公府御赐匾额上挂了斗箕大的白绒花,门房披着麻衣,眼角通红地给我磕头,叫我“大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