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动纸页,白净的手指点着墨字,慢慢地,一字一句念给褚灵桃听。他还是个小少年,声音是清脆而明亮的,却依然能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诵出许多沉甸甸的哀愁。
岑荣刚认真讲解了几句,却发现褚灵桃并没有专心在听,只是托着下巴呆呆瞧他,于是皱了皱眉,笔杆扣上她的脑门儿,“不许走神。”
褚灵桃捂住额头,“荣哥哥,我是在想,你当初为什么要教我断文识字呢村里好多女孩儿家都不学,学了究竟有什么用呀”
岑荣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对牢她的眼睛,说“现在或许没用,但以后,它可以让你知晓更多事情,带你到更大更广阔的世界中去。”
褚灵桃想了想,“那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岑荣“我也不记得了,但一定好过这里。”
褚灵桃半眯着眼心驰神往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叹气,“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
岑荣道“你要等。只要你要乖乖等着,这一天总会来的。到了那时,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村子,去过再也不会被人苛责避忌的生活。”
褚灵桃笑了,黑眼睛亮晶晶的,“那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到时候千万别撇下我一个人呀。”
“我答应你。”岑荣抬起修长的手掌,与褚灵桃小指相勾,拇指相碰,“要休且待青山烂,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苦荞村是个小小的村庄,可对两个半大孩子而言,这里大到无边无际,大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彼此而已。
作为旁观者,殷槐和楚离原不曾想到,这个由陈年往事编织出的结界,竟拥有异乎寻常的强大法力。随着褚灵桃的记忆在眼前不断重演,越来越多的复杂情感正不断涌入他们的意识,像无数细小的触须,密密地攀上心脏,在胸腔扩散开来
“我一直在等,一直在忍耐。”
“无论是被爹娘关在漆黑佛堂的时候,被骂邪祟之物的时候,还是跪在神像前忍受无穷无尽的法事的时候,所有的轻贱、恶意和侮辱,我都咬着牙忍耐下来。”
“因为,我始终梦想着,能与荣哥哥一起,离开这座让人痛苦的牢笼。我们都是被忌讳的不祥之人,彼此若能紧紧依靠,一定可以在外面的世界,获得真正的幸福。”
两人的脑海中,褚灵桃的声音一直在回响,不绝如缕。
楚离原本是怪异,化成人形也无法完全与人的感情相通,而殷槐大三那年就当了见习法师,至今已处理过许多怪异事件,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不幸。可现在,他们还是被结界干扰侵袭,并且愈发严重。
稳定心神,殷槐低声唤“楚离原”
楚离原闭上眼睛说不出话,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自己头疼欲裂,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声音越来越响,几乎震耳欲聋。褚灵桃的记忆莫名牵扯出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开始模模糊糊晃动着两团白色影子,是并肩而坐的一对小小少年,他们头顶高悬着清秋明月,旁边,有一株梨花堆着莹白流光,欺霜赛雪。
虽不知他们到底是谁,却有异乎寻常的熟悉感,仿佛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存在。
“楚离原”殷槐察觉到楚离原的失常,冷声道“不要胡思乱想,记住,我们只是看客,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楚离原悚然而惊,随即干笑一声给自己挽尊“除了岑荣,这些事儿濮婆婆早告诉我们了,瞧着没劲直犯困。”
殷槐“切不可放松警惕。她是桃娘庙的主人,又继承了所有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