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后来,他有动摇。容枝与程阮不一样,他几乎分不清,那一点儿动摇到底是来自于哪里。直到契约失效,容枝离开他,那些时候,惊喜交杂着期待,一点一点啃噬他荒凉心脏。
逐渐沈时也分不清,他心底那些秘不可宣的情愫,究竟是因为年少月光,还是因为容枝这一个人。但分不清便不再分清,那点儿感情的来源不重要,锁住她一生欢愉就好。
可是。
那不知所以的悸动,竟然就是雨夜一眼定一生。这人生偶遇的紫荆花,竟然就是当年小心翼翼、想要捧在掌心的天上雪。
原来,容枝就是年少的月光。
他毁了他的月光。
而他的月光忘了他。
往后余生,一干二净,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一生颠沛凄苦,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
傅柏静静看着他苟延残喘的模样。他知道到了这个境地,沈时不怕死,也不怕坐牢坐到死。北市沈家一直出一些脑袋不正常的人。
沈时最在乎的,是想要被记住。
但是现在,他被遗忘,被忽略,被当做一页草稿轻描淡写翻过,这才是沈时不能释怀的事情,以后的每一天,对于他而言,都是磋磨,是无止境、软刀子割肉的折磨。
生不能生,生不像生。
“让他活下去。”
傅柏收回目光,对旁边的狱警说。
狱警连忙点头,又问“隔壁那个新投进来的宋谨知也说要见您。”
傅柏脚步顿了下,薄唇紧抿,眸色很凉。
程阮的母亲。
一切事情的源头。
倘若不是因为她的妒忌,所有事情都会不一样,容枝不会被带走,更不会遭遇车祸。
年少时宋女士妒忌程娇,心心念念她丈夫,没得到,转头就嫁给程娇的堂哥,又设计车祸,让爱慕程娇的容平有机会夺走那个女孩儿。
后来,她害怕容枝回来,想要程景安继承容家,一心想要杀死容枝,甚至不惜推程阮出去。
好在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容枝不会知道这些,但他不会放过。
“西市不是有一个女子监狱,打个招呼,把她送过去。”
狱警脸色变了变,眼底出现诧异,接着是畏惧。毕竟,西市女子监狱,那条件比这里不知道苦多少。条件差还是次要,那里关押的人,不仅仅只有女人,那是强奸犯、连环杀人、虐童人士的大本营,是国家有毒垃圾专属投放场。让那样一个贵妇去西市女子监狱,这可真是杀人不见血。
这位可真是名不虚传的心狠手辣。
狱警这样想。
傅柏却施施然离开。
南海监狱内部,被敞开的门再次关闭,门后,当年不可一世的人,终究在万物静籁里,抱着那唯一的,轻声的,忍耐的,落下泪。
可是后悔又怎么样,命运永远是无法捉摸,该错过的注定错过,从来不会回转。
他也终究,没有能够抓住那抹月光。
如今甚至,连看一眼的权利,都不再拥有。
月光照世人,可井下无光。
他终究是求而不得,得而复失,一无所有了。
容枝这几天接收的信息有些多,她从那些事情里走出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真不是容平的亲生女儿。
其实她也有预感,回到北市以后,所有事情都不太正常。
只是没有想到,她是程阮的堂姐。
她还以为是亲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