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霜闻言眉尖颦起,贵主尚未发话,这虞九郎怎的这般不知礼数。
秋末也是这样想,按规矩这二人该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候着,只是虞九郎一来就直嚷嚷是圣人派他们来的,秋末这才不好阻拦。
她怕公主发怒,心中揣揣,“贵主,可要传他们进来”
燕潮见闻言,自茶蛊间抬起眼来,凤目熠熠,眼尾深长,手中白瓷茶蛊往金丝楠木案几上一叩,声响如金玉,秋末背脊随之一颤。
便听燕潮见冷道“让他们滚。”
燕潮见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整个宫里除了圣人没人敢驳她的话。秋末清楚自家公主的脾性,急忙应声,掀帘子出去赶人。
敛霜在一旁劝“贵主,圣人今日遣来的人这般多,咱们要不”她知公主是不愿嫁人才这般行事,可好歹得给圣人些脸面。
“不。”燕潮见眼皮都没掀一下,“还没到时候。”
晋陵公主乃是德宁皇后和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女儿,自小便受尽偏宠。德宁皇后崩后,圣人悲恸不已,对这个女儿便更加疼爱,连当朝太子都要让她一分。
燕潮见又是个极有主意的,敛霜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但她知道贵主此举定然是早有把握。
想来在这场无声的拉锯战中率先服软的,会是圣人。
片刻,秋末又掀帘子进内,“贵主,两位郎君打道退回去了。”
这倒是走得干脆。虞九郎也罢,打小淘气,贵主为此没少罚他。这回是因为圣人下了令,否则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来。
敛霜问“只是我听闻容三郎是个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他这般轻易地便回了”
秋末也奇怪,容三郎走时,与虞九郎大不相同,面上不仅没有被拒之门外的不悦,反而嘴角一挑笑得面若桃花。
她总觉得那笑里头有古怪,只是不敢在燕潮见面前这样说,“是容三郎不曾说什么。婢子亲眼瞧见他同虞家郎君一道下的山。”
燕潮见对这些几个鼻子几只眼都不知道的小郎君半点兴趣没有,闻言只道“收拾茶具,到了时辰把外头那帮人给我轰走。”说罢,一顿,“记得将池子里的鱼也一道喂了。”
燕潮见住进别院半个月,每日不是诵经礼佛便是喝茶喂鱼。
院子后山山腰处有一浅水池塘,池里养了些鲫鱼,大抵是贵主打算喂肥了弄来吃的,秋末和敛霜不敢怠慢,俯身应声是。
待夕阳落下,雨停了,被淋成落汤鸡的宫人们才死气焉焉地从地上爬起来,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得像群战败公鸡,陆陆续续下山离去。
他们天不亮便来,这会儿人走光了,燕潮见总算能清净片刻。
她住在外头,吃食却不从俭,这是圣人要求的。若是住太平观,再吃斋饭,她那皇帝亲爹只怕这会儿便会亲自出宫来迎她回去。
用过饭,燕潮见带着人去后头山上散步消食。当空的皓月,似乎比在宫中看得更加分明。就在她思绪飘忽之时,身旁的一堵石墙上忽然有一道黑影鬼魅似的闪过。
身后敛霜背脊一僵,疾步上前护在燕潮见身前,如临大敌。燕潮见微抬手,让她镇定。
这座别院的守卫极森严,否则圣人不会容她住在此处。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耗子只怕也难溜进来。
燕潮见抬眼望向立在墙头上的黑影。
“咦,奇怪公主怎么半点也不怕”
那是个双眸含笑的少年郎。
他一身墨色华服,半坐半蹲地立在墙头,头歪着,嘴角翘着,分明姿态散漫,面相却雍容俊逸,天生带着股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