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歌行站了起来。杨仪简一双老迈的眼睛鹰一样把他看住,半晌,道“他是我儿,是国中朝议郎,若有谁把他当成棋子,生出虎狼之心,于公于私,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任歌行的神色陡然凝重起来“伯父,我”
杨仪简打断他“你立誓。”
任歌行二话不说举起手“我绝不负他。”
杨仪简不欲多谈,把眼神移开了。良久,他说“好,你走吧。”
任歌行一怔,点了点头,行礼而退,堪堪出门的时候,身后杨仪简又叫住了他“你”
任歌行回头“伯父”
杨仪简坐在那里,有些佝偻。他看了任歌行一会,叹道“初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幼时大病一场,自那以后底子就有些虚,他爱玩雪,到了北地,不要让他受凉。”
任歌行默默,他点了点头,对杨仪简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杨晏初早就在外面等了,任歌行好一会儿才出来,远远地就冲他张开双臂,杨晏初一下子就扎进他怀里,一边哼哼唧唧地撒娇,一边摸他后背“怎么样我爹揍你了吗”
任歌行扑哧一笑“哪能啊。杨伯父是非常明事理的老丈人。”
杨晏初撅了撅嘴“他肯定一早就知道。”
当时来的时候,任歌行心中还有点打鼓,怕杨仪简拿伦理纲常的话压他们,杨晏初摆了摆手说他不大在意那个,他在意你是不是利用我造反。
杨仪简确实又惊又怒,而他第一时间问的,却是“你如何照顾好他”。
任歌行无言地拍了拍他。杨晏初抬起头,挺迫不及待“那咱们今天晚上去哪儿啊”
俩人都叛逆的可以,刚才还在杨仪简面前保证要“悄悄的”,现在就像无数偷偷幽会的青年爱侣一样相对傻笑,眼睛亮得像星星,任歌行小声说“你想去哪”
他们拥抱着,有种一刻也分不开的黏糊劲儿,杨晏初兴奋得有点想蹦跶“去看戏吧,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戏呢,到了北地,估计就没有长安这么好的戏了。”
北地北地
说的是丧气话,杨晏初嘴角却止不住地向上咧,任歌行揉了揉他的脸“为什么不让你看戏啊”
“我爹说怕我被牡丹西厢元人百种移了心性,连戏文都不让我看。”
“那你看了吗”
杨晏初理直气壮“看了啊。”
任歌行乐了,心里麻酥酥地软。
小东西,正经文书写得不少,被他爹管得连场戏都没听过,可怜见儿的。
任歌行按着他的额头狠狠亲了一口“走,我带你去。”
长安最大的戏班子是春和班,今晚在听云楼演牡丹亭,俩人去得有点晚了,怕引人注目没选雅间,便衣微服地坐在下头,柱子旁边,最不起眼的地儿,表面上兄友弟恭的俩贵公子,暗处亲亲热热地牵着手,没人看见的时候,腿都搭在一起。杨晏初新奇地拈桌子上的小点心吃,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把剩下的大半个塞进任歌行嘴里“尝尝,桂花味儿的”
他们两只仓鼠一样相对鼓着腮帮子嚼,任歌行砸吧半天,说“这不就枣花酥么。”
“是吗”杨晏初接着又吃了一块,“枣花酥啊,枣泥里还有桂花味,好像还有茉莉”
他那个嚼嚼嚼的小样让人想去他嘴里偷一口尝尝。任歌行咽了口口水,说“应该是夹了糖渍桂花拿茉莉香片烘的。太甜了有点儿,你爱吃这个”
这玩意做起来颇费些巧思,不过也是长安常见的点心,杨晏初怎么会没吃过。
“啊,”杨晏初含含糊糊地说,“我爹不让吃。”
什么破爹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