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邪神的吼声让地面都在隐隐颤动。凤袖猛地一抬头,看见那本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的人用剑把自己整个人钉在钦原的羽翼之下晃来晃去,凤袖来不及说别的,甩出剑鞘把裴寄客打落,暴喝一声“藏好”
钦原登时大怒,直冲裴寄客扑来,凤袖情急之下双手持剑,一剑插在钦原背上,虎口登时崩裂,血从他持剑的双手汩汩淌下来。邪神的人身法相之背堪比钢铁,凤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吼,额角青筋齐齐暴出,尽最后一点力量攀着剑腰背一翻,骑在钦原肩膀上,弃剑掏出袖中弯刀,就在这时,钦原仅剩的一颗头颅突然向后翻转,与骑在祂颈后的凤袖正面对视,凤袖一怔之间,已经被祂甩了下去,钦原钢刀一样的十指抓住他的喉咙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提起一膝,眼看就要把手中人折作两段,凤袖挣扎中甩出弯刀,划开了钦原的膝盖,被吃痛的钦原扔在地上,趁着祂收敛双翅的工夫,凤袖就地一滚,滑落在山石背后。
裴寄客记得自己好像喊了,撕心裂肺地吼,凤袖满脸是血地转过来,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一点一点蹭过来,搂着他把他推进乱石堆的缝隙里。
裴寄客捧着凤袖的脸,擦他脸和脖子上的血,根本擦不干净,凤袖在刚才的打斗中脖子被锋利的翎羽割开一道深长的伤口,被割喉的人没法说话,只是冲裴寄客一个劲地笑,裴寄客记得自己一直在胡言乱语,凤袖笑着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按住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很短的一个吻,像一辈子那么长。眼泪汗水和血混在一起,天旋地转,刺骨的腥。凤袖爬过来的时候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没法隐藏行迹太久,他最后看了裴寄客一眼,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走了出去。
他跪下,嘴唇颤动,默念那些裴寄客听不懂的咒语,把头磕在地上,掌心向上,平伸出去。暴风骤雪的昆仑突然雷声大作,滚滚威压把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有细细的血线顺着裴寄客的七窍淌下来,凤袖勉强跪在那里,艰难地磕长头,三个头磕下去,一道天光乍然破开云层,裴寄客瞬间暴盲,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始拼命地动,浑身的肌肉徒劳地收缩绷紧,却只是艰难地拨开了一条缝隙,耳边一声尖啸,他抬起头,钦原扶摇直上,掠过他的头顶。
裴寄客的瞳孔猛然一缩。
那是他此生与凤袖的最后一次对视。可那之后的三四十年里,直到死前,他仍然回想不起凤袖那时的样子。他只记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去抓,企图留住他,妄图把他从钦原锋利的指爪中解救下来,最终只堪堪擦过凤袖垂下的、灰白的指尖。
天晴了。风也微微。他看见长天里钦原越飞越远,飞过群山与沟壑,飞到只剩一个影子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红点从祂的指爪中掉了下去,掉下去,落尽静默的群山沟谷之中,听不到回响。
他知道凤袖死了,他去握他的指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记不起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在记忆中,那张死去的脸总是被各种各样鲜活生动的表情替代,笑的哭的,疯的安静的。
那时候裴寄客毒发不久,为了婺州胡氏要给他的一张炼药人的方子,去抢任歌行手里的朝彻珠和泰阿令,被废了一条腿。
“他废了你一条腿,我难道不该杀他吗”
“哎,将军,你知道剥皮怎么剥吗”
“个老王八蛋,又骗我。”
“现在砍你一刀,能疼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