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晚,都在这吗”林诗懿问。
“还是吵醒你了”齐钺缓缓松开林诗懿,尴尬的清了清嗓,“今夜行事顺利,对方当不会这么快发现。你还可以再歇会,天亮前我来唤你。”
脱离了温热甚至有些许颤抖的桎梏,林诗懿才猛然察觉到空气里微妙的氛围,她朝后退开两步,稳了稳语调,换回惯常拒人千里的冷清态度道“不必了,我这就收拾一下动身。”
马车轿厢内,林诗懿不可置信的瞪着齐钺,“什么你自己去抢自己的东西”
就在几个时辰前的夜里,齐钺带着人劫了朝廷押往北境大营的粮车。他在前面玩了招声东击西,派人在后面扛上几袋子粮食就跑。
“我抗走了才算是我的。”齐钺的脸色阴沉,眼神只聚焦在马车内堆了粮食麻包的角落,“还在押运队里的,可不一定是送往北境大营。”
“什么意思”林诗懿接着问。
齐钺也不立刻言语,他抬手拔出靴筒边插着的一把匕首,小臂发力,一下子捅穿了麻包袋。
莹亮洁白的新米顺着豁口滑出,齐钺随手抓起一把,摊在林诗懿面前。
饱满的米粒迎着皎皎月光,泛着温润白皙的色泽。
“北境大营,就算是我”齐钺的摊开的手掌骤然收紧,米粒在他宽大有力的手掌中摩擦出“咯吱咯吱”的细响,又从他指缝中一点点地泻出,“也吃不上这么好的白米。”
林诗懿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齐钺的手心里那点白米一点点被攥紧。
她忽而觉得自己这两世,总错过的太多,知道的却又太少。
那些再也寻不到的,想要放弃的答案,有太多太多;在此刻,这些求而不得的答案再一次令她狐疑,让她忍不住想去追寻。
关于齐钺,也关于旁的,一切。
日子在马蹄下一天一天被踏碎,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一场温柔的早春,而是越发凛冽干燥的空气。
面对满目越来越萧索荒凉的景色,即便不问,林诗懿也知道,北境前线,近在咫尺。
这天一早,她照旧捧着齐钺奉上的热粥坐在马凳上细细地饮着,齐钺每天会抓紧这会功夫,躲到马车里小憩片刻。
装作小斯的亲卫们各司其职忙活着各自手中的活计,猎猎寒风过境,掩盖了狭窄驿道两旁齐腰高的连天枯草里窸窸窣窣的声响。
突然一小团黑影自草中蹿出,几乎是贴着地面滚到林诗懿的脚边。
林诗懿心下一惊手上便是一颤,手中坦口的土碗坠地,裂成了两半。
粘稠的白粥混进干燥的黄土里。
“白米奶奶是白米”
林诗懿定睛瞧着地上蜷缩着的黑黑的一小团,瘦弱得像是一只雪地里即将冻死的猫崽儿,若不是对方出声,她决计猜不出地上趴着的是个男孩儿。
但她想不到的事情大概还有很多。
地上的孩子突然扑到碎碗边,伸出一双黑得已是看不出肤色的手,徒手捧起地上和着黄土的粥就往嘴里送。
林诗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拽开孩子的手,嘴里喊着“这不能吃”
可地上的孩子仿佛是着了什么魔障,不管不顾的趴回地上,一手捡起地上破掉的半边土碗,一手把地上已经糊成泥浆的“粥”往那半边土碗里赶。
土碗的裂口划破了孩子的手,鲜血混进泥浆子一般的“粥”,醒目的红与令人作呕的土黄色混在一处。可那小小的孩子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还是趴在地上仔细地扒拉着。
林诗懿正要上前阻止,一旁的亲卫听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