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此法可行。”秦韫谦难得地打断了父女二人的交谈,长长一揖,“若得姨丈大人不弃,小侄明日便呈上聘书,聘书上的日子也会往前改一些。”
其实林怀济的“胡闹”二字,并非全无道理。
林诗懿相府嫡女,真是许了人家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必是有迹可查。可无论隗都世家子弟还是朝堂青年俊杰,谁敢在这时候出来当面驳了圣上的颜面,还连带着得罪凯旋而归、风头正劲的“国之肱骨”
林诗懿不想嫁人是发自肺腑,但若说她已是许了人家,真真只能是戏言一句。
但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做这事儿,便只能是秦韫谦。
他与林诗懿母家三代远亲,又得林怀济如父如师相待。若言一句竹马青梅婚约早定,必能令人信服;且也只能是亲近如斯,才能随意改了那聘书上的日子,又加之
“他日表妹若能觅得良缘,悔婚之事大可由表妹来提,定不损了相国府声誉。”秦韫谦只一眼便明了林诗懿的心思,“若是姨丈和表妹信任,韫谦不求与表妹鸾凤和鸣,但求一世相敬如宾。”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凛冬日暮的将军府邸门禁森严,是一如上一世的冷清落寞。
只是廊下望雪的美人儿换了雪中舞剑的儿郎。
萧萧朔雪中的齐钺看见亲卫疾步走来,停下动作抱剑而立,褪去甲胄的他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额间却虚虚地拢着一层薄汗。
亲卫靠近轻声耳语了几句,齐钺本就拢着寒风的脸便一分分地沉了下去,几声急咳之后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秦、韫、谦”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家大夫腿脚不便,不出诊管你是侯爷还是公爷,实在动不了了便寻轿子抬过来,别围在这儿了,没看后边儿这么多病人排队呢”
付妈妈本就是个大嗓门,平日在相府里已是费劲儿地收敛着了,这会放开了喊,就算是在帘幕之后也能嚷嚷到教对面街听见。
而一旁的林诗懿双目微阖,凝眉捻着手中细丝,似是对外界一切无知无觉。
手中细丝突然一松,林诗懿睁眼便瞧见几条丝线垂了下来,紧接着是一只男人的手伸过帘幕。
“你是哪里来的懂不懂规矩悬丝诊脉悬”
付妈妈护主心切,当即惊声大喝,帘外男子的身旁的小厮被她这一嗓子惊得捂住了耳朵。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伸着手的男子声音沉毅坦然,打断的付妈妈的呼喝,“我沉疴难愈,久治无门,不过是盼着神医能瞧得仔细些。都道医者父母心,想必神医定能允了我这次放肆。”
“你”
付妈妈刚要出言相护,却见往日里沉静如水的林诗懿突然黑了脸,林诗懿抬眸瞧她一眼,便惊得她把后面一马车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什么爱恨尽抛前世,什么一颗真心已死。古井不起波澜,只是因为没有风能吹得进去。
可她林诗懿,毕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一池水被风皱,便再难水波不兴。
这只手曾挑开她的喜帕,这把夹着边塞风沙的嗓音曾与她说过“和离”。
她到死也不能忘记,这个人,她爱过,也恨过。
然而最终却好似躲不过的宿命,乱了她一池风平浪静。
躲不过,便只能迎上去。
林诗懿掏出一方锦帕,覆上帘幕前伸进来的腕子,紧张到没有发现男人颀长带茧的手指在触到锦帕的一刹那也微微地颤了两颤。
但毕竟重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