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次见到尚在襁褓中的林诗懿时,林诗懿就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出了声。
那么好看的小人儿,粉嘟嘟的,他第一眼就喜欢。
后来林诗懿慢慢长大,不过岁的模样,就像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不管他是读书还是习字,林诗懿都爱跟在一边瞧着,胖嘟嘟的小脸儿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那是第一个会对他笑的女孩。
即便是秦韫谖都不会。
秦韫谖脸上的笑容早就被生活的重压抹平了。
只有林诗懿会对他笑,他不用刻意讨好,不用刻意迁就,不管他做什么,林诗懿总是冲他笑。
比寒冬里的暖阳还是明媚。
后来林母去世,林诗懿的笑容也变少了,但还是总爱跟着他。
林诗懿喜欢读书,所以也爱跟着秦韫谦,对方读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
可这一切在秦韫谦看来,是那么的不一样。
“整个隗都城都知道,我和表妹才是一道长大的一对竹马青梅”秦韫谦的话语在哭声中断续,“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连这也要抢”
“表妹,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发现你不爱跟着我读书,居然是为了爬在墙头上偷看经过的齐钺你知道、知道我那时有多难过吗”
秦韫谦咳嗽了两声,唇齿间全是血腥味,这会怎么咽都咽不下去了,可他却突然笑了。
“但是后来你情愿抗旨也要拒婚,我那时开心极了我当时是说过实话的,只要你能嫁给我,即使只是与我做一对相敬如宾的表面夫妻,我也是愿意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突然答应嫁给他”
齐钺刚要开口,却突然发现怀中的林诗懿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唇。
“我不属于你,即使我嫁给齐钺,我也不属于他。我林诗懿是一个人,不是你作恶的借口,更不是你抢夺的物件”
林诗懿离开齐钺的怀抱,掀开兜帽,重新走回那堵铸铁的门边。
“秦韫谦,你知道你又今日的下场是为什么吗因为你只是看到了日落,就已经断言天再也不会亮。”
“有谁不曾身陷黑暗,有谁不曾踏足荆棘,你从未试过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行,就已经妄言这个人间再也没有光明。”
“你说齐钺从出生便什么都有了,那他承受白眼奚落的时候,你见过吗你恨他有爵位军功可以向圣上求娶我,可你没有见过他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性命和刀疤换来的。”
“而你呢你只会想着你没有的,就要从旁人手中夺过来。”
“单凭这一点,我爱他而没有爱你,就证明我的眼睛还没有瞎”
林诗懿没有爱过自己,秦韫谦从一开始就知道。
就如同当初从北境回到隗都的路上,在驿站的门口,林诗懿给他一封手信向他示好,不过是为了让他把碍眼的雪信带走。
他都知道的。
但他还是强行骗自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他想用一切办法击垮齐钺,也许这样林诗懿就可以属于他。只要林诗懿能呆在自己身边,他就可以继续骗自己,林诗懿是爱自己的。
刚才的右手是他最后的骄傲,而对林诗懿自欺欺人的感情是他苟延残喘最后的希望。
没有了。
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绝望地躺平在腐臭发霉的稻草上,前所未有的冷静,再也哭不出来了。
“我能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就因为我带去了雪信”他阖上眼睛,像是担心最后的审判迟迟不到,又加了一句,“至少让我,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