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沈读良路上已做好心理建树,情绪也免不得受天气感染。他后知后觉自己习惯了吴地的嗲气和温吞,不受用北方的剽悍了。
沈万青在书房会晤下属,由他冷不防杀个突袭,面上难看不已。
下属见状知机撤退,临了还不忘同沈读良献殷勤,喊他坐。后者双手抄兜,全程都是站着的。
“我生母”沈读良三个字直切主题。
气头上的沈万青挂着相,问他何劳非要执拗一个死人。
的确,老实讲他这样做挺有海底捞月之嫌。要是寻不到也无关痛痒,就算真能寻到,保不齐还有几连环的失望在等他。
何况他临近四十,母亲的概念一贯十分模糊。追寻某位虚无的人,旁观者看来都很傻。
但沈读良放在心里来回浮沉的,无非是想知道,这世上是否有或不止一个亲人真心待他。
不过那条风闻既然成真了前半段,后半段裴茗葬身空难的可信度,也就一并提高了。
总之闲话休提,沈读良将当晚在医院的见闻,统统知会给父亲。
二人点烟解闷的动作倒是同步至极。
沈万青磕磕烟灰,装洋葱的神色说,那不然他怎么做裴茗那样不着调的人,自己都朝不保夕,谁给的勇气让她觉得,把弃子领回去能养得活
答案如果是肯定的话,她早干嘛去了。
换句话说,错即是错,黥面就是黥面,可以跟着人一辈子的,如何弥缝都祛不掉。
沈读良隔薄薄烟雾,看父亲满面赤诚、情理并茂地说,“而你自打回到沈家,旁的不谈,用度、学业还有前途,大大小小哪里亏待过你甚至读安读欣都常怪我偏颇。
人该知足常乐,你这么些年为公司的劳与苦我都看在眼里,换作读安,压根没你能耐。”
幸亏沈读良对此已然免疫,他夹着烟揉揉太阳穴,只一点想问,
“假如当初不是老爷子得怪病呢傅这个姓氏,我是不是要冠到底”
诚然来说,他以往咂摸这个问题,都认为留在傅家反好。
可今时今日他却觉得,无论进或退、向左或往右都会活在人心算计里。
沈万青闻言,烧着烟沉默不响。
沈读良见状意外也不意外,这个问题在他这里算是翻篇了,往后哪怕搬出来一万遍,都穷极无聊毫无意义。
过后三天,父子俩日常如这般对峙,反正就是解不来的死结恁要解,话难投机后还是不欢而散。
倒是老爷子拉沈读良单谈,说过些许关于裴茗的事,像雪泥鸿爪一般烙进他心底。
裴茗实则不似风传那样污秽不堪,身上到底有脱尘清高的气质,不然也吃不定沈万青的。
“你鼻梁随她,都是驼峰鼻但又不冲突五官。”爷爷八百年难得喊他一声“我的好孩子”。
“沈家给傅家那五十万”
“别多想了。就当是,答谢他们抚养你的恩泽罢。”
前阵子爷爷魔怔地炒房,突然严重入不敷出,蚀起本来。替他扭转乾坤的是庄乃意父亲,他于是在沈读良耳边扇起风,说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地,那姓庄的小妮子有多可人。
沈读良当时全没在意,聋了半边耳。
直到归沪当天,沈万青与他亮明了主张,“放宽心留在沈家罢。读安实在浑得很,不比你能挑大梁。你说我自利也好擅专也罢,我多半为祖业延续考虑,不为其他。你爷爷估摸着没多少时日了,遗嘱天平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