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到廊道尽头,周遭无外人了,年克俭终于不束眼神地垂眸,“咱说句自家话,你对自己现成的底薪满意嘛”
额,她存疑且戒备地答,“挺好的。”
“先头我才听刘菡讲的,你极少找单位报销车马费。为什么呀”
为什么,很简单,她不想在小便宜上图谋太多。尽管对跑口记者而言,车马费是稳定且低风险的隐性红包。可她终归不擅动手脚,学不来那些个假开发票的邪道。
老太太讲得没错,她就是车轱辘,轴得要死。
“嗯我寻常还蛮省路费的。”
年克俭瞧她百分百的正经,无由想笑。除此之外,她任人捏扁搓圆的性子也正中他下怀。他悄声打开天窗,“你挺乖,不会在车马费、封口费上投机取巧。但这里没外人,我说几句敞亮话,你这样其实非常不聪慧。我走到今天带了好些个人,无一不是边摸爬边灵活学过来的。换作你也一样,想想我每回为你组织的酒局,你能从中牟利的东西太多了,远不止你当下悟到的。”
实则,傅言知晓他的话外音。
三百六十行都有潜规则,记者也不例外。除开年提及的“车马费、封口费”,边缘暧昧的灰色收入颇多。再联系他所谓的“组织酒局”,她大抵明白,他在点拨她学作掮客。
记者是个结交四方的职业,长袖善舞的人全然可以利用职业之便,为政商搭桥,玩资源置换。个中利益无限,风险同样不可估量。
因而傅言没胆子想。
她佯作不懂,只谢他耐心教诲。
年克俭正待再说什么,后方有人喊停对话。
“傅言,我在办公室等你很久了。”是刘菡的声音。
这场局促的会谈于是潦草散。
傅言陀螺似的才进办公室,就听刘菡肃穆的口吻,“以后除非正事,你少与年台长缔交。”
她答好,除了“好”也无甚可说。毕竟缔不缔交并非她说了算。
“这几天台里关于你的闲话太多了,即便我不信,也管不住他人的口耳。注意点罢,把心思搁在工作上。”
“知道了,我会的。”
刘菡颔首,打发一句“那没什么了”,又旋即喊留她,在欲语还休之后问,“你在七八岁大的时候,喜欢读什么类型的书啊”
傅言噎语,“我嘛如果没记错的话,我那会儿爱看安徒生或者格林童话罢。因为没识得几个字,深僻书也看不懂。”
“那,玩具呢”
“这个因人而异。”姑娘不提防就想起某人问她玩没玩过芭比娃娃,“我七岁以前玩心重些。娃娃、毽子、花绳等等都会玩不过现在的小孩选项更多罢,您有空可以搜搜乐高,这玩意如今时兴。而且丁杨是玩乐高的门清儿。”
她没刹住,兀自说了一箩筐,反应时刘菡的脸色已经变了。
在平和之上,掀起些许因往事吹刮的波澜。
“那好,我回头跟他讨教一下。”
语音刚落,刘菡渗出一声捎带笑意的“谢谢”,叫傅言的耳膜仿佛有糖霜化开。
临近晚饭,王妈同老太太在厨房炸藕圆,满室的宽油香。
细小油花的迸落声、两位妇孺的轻言慢语活泛了余晖,静好短暂在晃眼间,傅言往往格外珍惜这样的时刻。
不想工作,无他念想,大刀阔斧地铲空一天的杂绪。
她喜欢伏在一隅梳理羽毛,痴望窗台洋甘菊和洋楼外的电线相映。
偏生,傅净半道杀出来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