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是平日被欺凌惯了的,哪可能去打绿屏这种有身份有背景有人撑腰的大丫鬟,如今这么一巴掌打下去,别说别人怎么想,她自己心里倒是怯生生的,脚底下发虚,几乎不敢去看。
绿屏被人这么一个耳刮子打过来,开始时候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打她,而且不是家里的主子夫人姑娘,是一个卑贱到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小贱婢子,一个坠儿,竟然也敢打自己。
她眼里气恨和不敢置信,这气恨让她眉梢都染红了“你,你打我”
坠儿被她这么一说,委实有些怕了,后退一步,求助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冷笑“不是她打你,是我宁国公府嫡长姑娘命她打你,怎么,在这乐苑里,还有人胆敢和我讲规矩吗”
绿屏听这话,心里一震,看过去时,只见往日总是低眉顺眼的宁七音眉梢微微挑起,好看的眼眸泛着冷冽的光,拥有柔和弧度地下巴仰起间,竟有股谁也不敢逆其锋锐的气势,恍惚中竟有宁国公夫人管家时的威严。
她突然有些怕了。
宁七音从乡下来的,当时她来的时候,她也是跟着一起看到了的,很土的一个乡下姑娘,什么都不懂,听说就连识字都是自己偷偷地在学堂外跟着听才认识的,这样的一个丫头,没什么见识,才情甚至比不过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她凭什么配当国公府嫡小姐,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绿屏就不太看得眼里,也爱拿那些规矩来压她。
看着她什么都不懂,可以被任意欺瞒,她心里每每觉得畅快,甚至恍惚中觉得,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不过如此。
但是现在,她身上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全都变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但是口中却勉强道“姑娘便是认为绿屏哪里错了,也该讲明白了,回禀到太太那里,何至于如此羞辱绿屏绿屏的父亲在国公爷跟前当差,羞辱绿屏,这就是羞辱国公爷跟前的脸面。”
宁七音自然看出来绿屏初时眸中的震惊,也听出她如今的威胁,心里倒是也不怕的。
上辈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还不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沦落到那个地步的时候,谁曾为她撑腰,谁曾怜惜于她
如今重活一辈子,她自是要换一个活法。
宁七音眉梢间的寒意更甚,说出的话却是轻淡至极“既然绿屏姑娘这么大的来历和身家,我乐苑里庙小,供不起这么一尊佛,那就掌掴三十下后,送回母亲那里,请母亲定夺吧。”
这话一出,绿屏脸色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身子也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她死死地攥着袖中的拳,不敢置信地盯着宁七音,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她。
不过,她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她罢了。
她再有背景,家里人在府中再是有脸面,也左不过是当人奴才的,而宁七音是侯府的嫡小姐,甚至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她心有愧疚,她如果真豁出去要如何,谁能硬和她对着干。
只是,这里面的道理,哪里是一个寻常村女能想明白的,宁七音竟然变得如此通透明白了
她心里思绪交战,半响后,终于咬咬牙,低下头“姑娘,是我错了,是我不懂规矩”
宁七音淡漠地望着眼前的小丫鬟。
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
在国公府里,这种小丫鬟再有背景,却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今重活一世的宁七音,作为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首先要做的是让一个小丫鬟服软,这么回首一想,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活得是如何委屈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