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兰因为疲倦,睡到了第二日,雨停了, 窗外泄露出一丝天光, 才朦朦胧胧地从睡梦里醒来,摸了一下身旁的褥子,空空如也, 仿佛才回神。她坐了起来,换上素裳,挽上乌发, 朝外去寻人。
但小厮告诉竺兰, “公子昨儿个走了。”
“什么”竺兰心头掠过一丝惊讶,“我回来时, 他还在呀。”
小厮看了一眼竺兰,虽都知道竺氏是公子心尖尖上的女人, 但竺氏要是但凡多关心一下公子,也不至于连他起了热症也不知道, 于是吐了口气, 道“公子淋了雨起了烧,服了一贴药, 烧似退了一些, 却说待不下了,连夜里就回了。”
竺兰的心好像竹篾上的细刺挑了一下,扎得也不那么深, 却有一丝轻细的疼痛传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将手在罗裙上蹭了蹭,仿佛那身素纱白裳是她一贯用的围裙,直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露出一丝微笑,“二公子,不是要成婚了么,我明白。”
她借口还有事,便仓促地离开了别院。
魏赦的头仍然昏昏沉沉的,回了临江仙,二话也不说,仰倒在褥间便睡了。
睡梦中也绷着眉头。
窗台外,下头,似有人在议论着什么,魏赦睡眠浅,被惊醒了,也不动声色,只觉得眼帘沉重,并不想张开。
屋内打扇的女侍以为他睡熟了,也偷懒地走了下去,不一会儿,魏赦身上的热症又发作了起来,脸上沁出了大团汗珠,脸也憋得红透。
那片唧唧喳喳的声音却仿佛愈发地清晰了,一直萦绕耳畔不去。
“如今二公子这是要娶妻了,就连咱们大房这边,大太太最近似乎也在为三小姐张罗婚事,且张罗得更勤便了许多,从前那玉阳姚氏那么不肯给大太太面子,大太太背地里不知说了玉阳姚家的多少坏话呢,可这一回,还不是巴巴要请姚氏回来,又重新替三小姐挑夫婿。”
“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得着咱们大公子。”
魏赦的额角似轻轻一跳。
“不过可惜,咱们大公子喜欢的,却是一个下人。”
魏赦的嘴唇拉了下来,虽然依旧没有睁眼,心中却冷笑了起来。
“下人也就罢了,收了房又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下人竟是嫁过人的,嫁过人也不打紧吧,竟还有一个儿子我可真是不懂大公子的心思了。竺氏虽说有几分美貌,可哪里就谈得上江宁第一呢,咱们大公子的美貌,却是无论他名声多狼藉,咱们这里人都承认的。”
“你别说,我瞧那竺氏做派,你让人做妾人还未必肯呢平日里就傲慢得不像是家仆,不过因为老太太看重,在家宴上小露了几次头脸,和大公子八字也还没一撇呢,便先拽得二五八万的,当谁的地位低了她似的,我就是瞧不惯。”
“可人家手腕好,对咱们大公子说好听了是自持守礼,不卑不亢,谁还不知道呢,吊着男人的手腕罢了,男人偏偏就就吃这一套,你瞧瞧咱们大公子,被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了都”
一人或是忽想起来魏赦今日并不是不在府中,而是在寝屋里睡着,警惕了起来,嘘了一声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扑蝶去”
银铃儿般活泼笑语很快远去。
但直到人散了很久,魏赦都一直保持着死鱼般的姿势仰卧在榻上,再也无心睡眠。
内心的火如荼燎烧着他的四肢百骸,烧得每一寸皮肤都宛如针刺般令他感受到难言的痛楚,魏赦皱了漆眉,忽然翻身而去,赤足下榻,踩着一地冰凉毡毯和青砖,朝外走去。
到了门边,魏赦停住了,张口唤道“眉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