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心头一动,做父亲的那个弯了弯眼睛,一抬手,又把那五颜六色的ed灯眼镜扣下来。
“天真。”
做父亲的那个抛了冰块入口,嚼碎的声音清脆,儿子正品出点东西一愣神,对头的男人挥挥手背,像赶一条闻着肉味来却连骨头都没有咬着的小狗。
“得了,你的事我明白了。该干嘛干嘛去。”
卫瞻淇还有的底牌和话术卡着了,心里有些气,又在本子上给便宜爹记上了一笔。但表面功夫上还是个被妈妈蜜糖罐子里头带大的乖仔。等卫明宇的摄像头那头先暗了,才甩手把手机往沙发上扔了,在客厅的地板上几步地方踩着拖鞋来回走来走去。
他这是上辈子陪侍女皇落下的毛病。男宠佞幸随侍君侧,千般宠爱,也不过是个玩意。分到的随殿居室窄小,大臣奏疏面圣时退居的偏殿的小间也不是多大的地方。他谴退后一到无人处,下心力琢磨女皇心事力求面圣时万无一失,琢磨的心焦时,忍不住来回就在那点地方走来走去。这样像玩意的日子他过了八年,才熬出了头。
贫贱低微的时期占了他短暂一生大半的时间,身处位卑时的习性在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哪怕是死了,重活一世,夺舍一具千金之躯的出身,也难以抹灭。
他正咂摸着卫明宇话里那只言片语,心里疑惑难道曾建疆的话语权没有决定性,那么要不要用后手加注,可卫明宇话里头好似这事情已经被包圆,再用力是否画蛇添足林林总总,千头万绪正待理清,忽而听见窗台那树枝与叶一声晃动,卫瞻淇一愣,思绪短暂的空白了一瞬间。
他身体骤然冷彻又一下子烧了起来,却似热铁进了寒霜。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或者这几十年都不过是一场癔梦,他的人生其实一直是在圣垂三年的那个夏天南薰水阁里头的那个夏天没有走动。
但窗台处极力在现代化中营造古风,可依旧显得蹩脚的合金窗外,并没有上了桐油的栏杆外开满挤挤挨挨到走廊的芙蕖,更没有水面顺着风来的花香,没有一双带笑的杏眼。
那一瞬间电光石火所想要见的那个杏眼长眉,鬓发上簪着茉莉的少女,史书上说她在人世间活了三十七年,便自缢在一个下雪的春夜里。
千年后,他坐在这鬼使神差,以为故人入梦山河依旧在,却终归只有几株叶子绿的发墨的玉兰,高高的支着枝干,默然的反射着秋冬天白日的冷光。
卫瞻淇恍然间坐下了,羊绒沙发上的小少年被灯光照耀着的眉眼恍然若失,像是刚从溺水的情况下清醒的失足者。他的思绪剪了线似的全断了,只是没头没尾的瘫在那自言自语道“像只转着圈想咬自己尾巴的小狗”
惆怅、迷茫、爱恋、怨毒、苦涩很多情绪混合着刻意压抑的记忆滚了上来。
追忆过往,无法否认不能自拔是一件很失败的事情。
因为他上午才在那志得意满的认为自己早就脱胎换骨,而所有仇人如史书上写的早就一杯黄土。所有仰望欣慕求而不得的因果孽缘,哪一个都没有留下,王侯将相皆黄土,他才该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可为什么还要想起她,一点动静,一丝痕迹都能引的他一下子忘了贱籍的苦,还要追忆除了不堪没有第二个词的上一世。
自甘下贱。
“自甘下贱。”
四个字原本只是心声里的回响,蓦然却真的在耳朵里听见了,卫瞻淇闻得宽阔客厅里的回声,半晌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胸腔里那个叫“心”的东西,用他的嗓子痛快的尖叫着说出来了。
迷茫的男孩子的脸一下子不再有可爱可亲的样子了。
他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