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刚入狱的男子喝道。他警惕地四下察看,声音就在身周,而他事先竟毫无所觉,以他的修为断不至迟钝如此,这便极可怖了。
“辛七,不可喧哗就写在狱规第一页,监司说教时,你是没听还是聋了”
“唔”被叫辛七的男子正要反驳,突然呻吟一声。自进来起,他背上便有不知名的刺痛,针扎般,一下比一下疼,他调息半晌,才道,“你是谁”
“我住你隔壁,自然是辛六。”
“你叫辛六,比我早一个进来”
“比你早进不假,早几个便难说了。”
辛七又被重重刺了一下,站立不稳,只能贴墙而立,盯住了隔壁道“此话怎讲”
“这里,有的人来了很久不死,有的人来了不久就死,尸体一具一具被监司抬出去,你关的这间排序辛七的狱室,死了多少人,我已经记不清了。”
辛七一阵毛骨悚然,四周黑漆漆的,听辛六一说,顿觉黑墙上似有无数污血,有前人的,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自己的,他猛地一阵恶寒,道“你来此多久了”
“多久了啊”辛六倦倦地道,“这里不见天日,四季无常,谁又能记得年月。外头如今是何年何月”
“戊戌年。”
辛六沉默片刻,低声道“已经五十年了啊。”
“五十年五十年前正值乱治更替,无数魔头罪仙被押进此处,你是魔是道,姓什名谁”
“来这里哪还分魔啊道啊姓啊名啊的。”辛六嗤笑一声, “你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你要几遍才能记住我叫辛六”
辛七本想回刺几句,无奈一阵剧痛,勉强问道“我问你原名。”
“来这里的人,都是前尘尽散万恶回头的人。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此处之人在仙魔鬼籍里皆已除名,戒妄山有进无出,身前之名又有何用”
辛六慢慢地说着,他的语调压的偏低,语速缓慢,却叫人不觉颓唐,反而有一种惬意之感,似他身处的并不是暗无天日的监狱,而是在月下柳边。
这声音似有奇效,辛七听着竟攒了些气力,再默默念了一段独门心经,道“戒妄山能押我,却不能让我忘记自己是谁,本座响当当的名字,可不是说除就能”突地脊椎又一阵刺疼,“除的。”
辛六低笑一声,道“年轻人说话还是小心为好。戒妄山非巨恶不压。名号不够响的,恶行不够重的,怕是不够格进此狱。此处随便一个人,在外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年轻人,不知好歹死得快啊”
难道这里的人还会内斗不成辛七猛地戒备起来,他环顾四周,四周暗得粘稠,让人耳目凝滞,栉次排列的监室里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有否人,只能勉强看见每隔一段一盏若有似无的气灯。那与其说是灯,倒不如叫鬼火,闪着幽蓝的莹光,飘忽不定,根本照不清路面,反而衬得这里愈发压抑,渗得得人骨头发冷。
更叫辛七心惊的是,那刺痛之感开始爬上他的脊椎并漫延到四肢百骸,不断加剧,无形的针又长又锋利,深深扎进骨头,无法抗拒无处可逃。
他的灵力自进狱以来便被困缚,只能念心经勉强压制,然而随着疼痛加剧,心经的效果也局促了,他又换了一段更复杂的心经,抬手抹去冷汗,强自镇定道“你吓不着我,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而且你和其他人都被关着,又能耐我何”
关在隔壁的黑影动了一下,像是换了个姿势,小半晌才低低笑了一声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奈何不了你。呵,不过,要不了几日,你该求我说话,到时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