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是雪狐族的王,按人类的习惯,我该叫他父亲。
雪狐族的领地在这世界的极北之处,站在峭拔入云的冰山上看风景,除了头顶浩瀚无边的蓝,就是脚下苍茫万里的白,以至于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世间所谓风景,也无非就是这两种颜色。
天紫笑我,说我傻得像井里的青蛙。
很久以后第一次看见青蛙,我非常生气。
天紫喜欢穿色彩鲜艳的衣裳,柔媚的红,娇嫩的黄,华丽的紫她告诉我,那些是遥远的白色雪原之外,属于人间的颜色。
我对人间并不感兴趣,但我喜欢那些颜色,因为在雪狐族白衣来去的族人里,那些颜色总能让我第一眼就找到天紫的影子。
在我看来,这便是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存在的唯一意义。
天紫并非王族血统,她是若干年以前老东西和我母亲外出游历的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狐族遗孤。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当初在王宫大殿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清瘦苍白的一张小脸,却长了双那么大的眼睛,左手攥着老东西的长袖,右手牵了母亲的裙裾,半是羞怯半是好奇的看我,看着看着,忽然就笑起来,笑颜如鲜花盛放,让我产生瞬间的错觉,仿佛王宫周围皑皑千年的雪,也开始有了消解成溪的迹象。
我怔了怔,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是我第一次向什么人伸出手,片刻之后,一只冰凉的小手便贴进了我的掌心。
“真凉。”我说。
“真暖啊。”她说。
天紫生性畏寒,即使是在最温暖的宫殿里,最明朗的阳光下,她也仍然是冰凉的,我不喜欢那种冰凉,总想焐热她,她却就此赖上了我,心安理得的偎在我怀里,读书、睡觉、唱歌、弹琴、刺绣、看雪,一年年长大,由细瘦柔弱的孩子,渐渐变得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有时她会忽然停下正做着的事,勾着我的脖子发呆,许久才浅浅一笑“还是天绯最暖了,要是以后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
我不清楚,她究竟把我当成什么物件,一床锦被,一个暖炉,还是一件袍子。
但,都是无所谓的吧。
“没有我,为什么”我漫不经心的反问,认为这种假设毫无可能性。
她却靠了我的肩膀,再不肯说一句话。
天紫还有个喜好,就是站在很高的地方看风景,常央我带她飞到雪山绝顶去,那里经年寒风凛冽,鸟兽无踪,我只能用些焰术护住她,否则凭她那样的体质,恐怕待不了片刻就会被冻成冰雕,但她乐此不疲,因为站在这里,据说可以看见雪原的边界。
据说而已,即使是最晴朗的天气,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而她,却每次都雀跃着说看见了。
很久以后我渐渐明白,那条边界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视野里,而是在她的心里,就算不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也一样能看见。
天紫说,过了那边界,就有暖风青草和漫山绚烂的花,再远些,就可以走进人类的城池了。天紫说人是喜欢建造城池的动物,他们用美轮美奂的楼宇彰显尊贵,用熙来攘往的街市承载繁华,有无边的锦绣和无尽的欢乐充斥其中,当然也伴随着争逐和杀戮,但只要胜利了,就会得到想要的所有东西。
“而胜利对于天绯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天紫的眼眸熠熠生辉。
我看不懂她眼神里闪烁着的期盼,只当成是她一贯孩子气的胡思乱想。
“那很无聊,紫儿,雪狐王族不需要那样的胜利。”捏捏她的脸,看着她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