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较想把竹子种上以后再去看娘子,可他毕竟是这家的男主人,这样一来未免怠慢失礼,于是脱了沾上泥巴的短褐,换上一身细棉布长衫配了个和田黄玉坠子才去花厅见客,这还隔着一扇花好月圆的屏风,没进门呢,就听见里头顾雪洲正在说“素闻蒋熹年蒋督公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要铲除异己,我家弟弟不过是至纯至孝,本有大好前程,却因为我而有了这不定数的灾祸,若是他老人家忘却了倒好我只怕他还记在心里,到时要找我干弟麻烦。他姓沐,名个雩,原是个被拐卖的孤儿,为我怜悯所救,您若在城中打听便可知道他是个好儿郎,崔山长也是夸奖再三的”
内功深厚脚步稳健的顾师傅听到这差点没绊了脚跌去,他有点懵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为什么震惊怎么回事沐雩那小王八蛋什么时候得罪了蒋熹年虽然安之是不知情才怕成这样,可蒋熹年是你亲哥啊他害谁都不会害你啊而且沐雩不过是被你安之强按着头才装出个假模假样来,你居然能真情实感地跟人夸他是个好孩子,良心不会作痛啊
再一看,堂上坐的却也是他见过的人,正是而今颇有声望的楼侍郎。
顾师傅就站在屏风旁踌躇了两步,却被耳聪眼尖的楼侍郎发现了,楼侍郎笑道“可是顾先生”
顾师傅只得一撩长衫的下摆,跨步进步,合拳而应“正是鄙人,楼大人好久不见。”
长辈入堂,顾雪洲不好坐着,这花厅里辈分地位最低的都是他,他赶忙站起来作揖,迎了顾师傅上座。
顾师傅有点难安地坐下,讪讪说“我不过是听说有贵客来访,不来未免失礼,可这打搅了你们说话,也挺失礼的,你们不必管我,继续说就是了。”
顾雪洲担心沐雩担心的不得了,顾师傅也不是什么外人,也不多做虚礼。先前顾雪洲原是想找顾师傅商量的,可是那天顾师傅不在,他想着同李娘子说也是一样的,他们夫妻一心,没想到这些时日两人就没怎么见面,李娘子还没找着机会和顾师傅说,但还是一直把他的事放在心上,旧友楼侍郎上门拜访却是意料之外,据说楼侍郎和蒋督公不和,她试探过确定以后,决定借东风帮帮她的傻徒弟,倒也凑巧,她还没使人去喊顾雪洲,顾雪洲竟然自己登门了,倒也孝顺,不枉费她为了顾雪洲煞费苦情还要欠人人情。
楼侍郎很是鄙夷地说“是了,蒋老狗就是这个脾气,他要是认定了要对付你,你就是再辩解也无用。为人猜忌多疑,还生性残忍,动辄就要打要杀的。”
顾雪洲在那点头,犹如只惊惶的鸟儿,要瑟瑟发抖了,“正是,正是,我不过江南市井小民,安分守法,绝非大逆不道之人。蒋督公一句话就可叫我等粉身碎骨的。”
顾师傅就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大概有点明白了,好像是沐雩无意中得罪过蒋熹年他无奈地想这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你哥在世上最宠的人就是你了,为了你粉身碎骨倒还有可能,如果他知道了你,绝无可能会对你不利的。
可他不能说,他在蒋熹年前面发过誓了。他护送当今圣上上京这事不过他和几个徒弟知道,他怕老婆担心,连老婆都没有说的。
听到这疑似兄弟阋墙般的话,顾师傅到底忍不住辩解说“其实我觉得蒋督公并不是那么坏的人,他不过是恩怨分明罢了,应该、应该也不会冤枉好人草菅人命的罢。”
楼侍郎一声冷笑“怕是顾师傅没见过那蒋督公吧他那东厂满院子狗腿,转做些鸡鸣狗盗窃听墙角之事,多少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