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小声咕哝“唉,就知道多了个麻烦要是就咱们三个,自然不必”
吴疾听在耳里,就当一阵风过了,自管慢慢地把自己颠睡了。车帘外热风扑面,还有些碎砂时不时扑到人眼上,何田田咋呼了一阵也嫌扰人,只好也闭上眼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疾半醒半梦地觉得热风温和了不少,再就变成了凉风。他正觉得有些舒服,不意这凉风渐渐吹得透骨起来,直到突然又是一道风扎进衣服的缝隙,吴疾一个激灵,突然被一阵寒意冻醒了。
他向来觉轻,意识片刻就清明,正看见车把式在解车帘,见他醒了,叮嘱道“变天了,小娘子快快加衣裳。”说着放下了两重厚棉车帘,四边扎好。何田田、娄椿和李星涵也醒了,各自找外套披挂。
吴疾一边解包袱,一边问车把式“已经进了十里不同天了么”
车把式道“早进啦,这会儿已经快走了一里了。”
走了这么久,才走了一里地吴疾探头去看外面情况,饶是他头脸都包好了,也被骤然扑面而来的寒风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他看到外头情景,只觉得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夜的意义。
现代文明社会都市里,几乎没有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薛府五年,他也从未见过灯火熄灭;从薛家出来亡夜奔,那是天色渐亮,及至一路行来,都有村有城,总有光源。
可车队现在却着实是进了无人区,举目四望,是无垠混沌的黑暗,唯有一架架马车上拴着的风灯摇曳,散发着微弱可怜的光。
这黑暗沉沉压下来,压得人眼都开始难受,无法聚焦。吴疾眨了一下眼,仅这一会儿,寒冷就如有实质般益发浓郁起来,仿佛无形的小刀轻轻割了一下眼皮。再一个呼吸,口鼻间竟然冒出了白气。他立刻缩回去,抓出包袱里的衣服,黑脸办事讲究,居然还是一件滚了毛的大氅。他三两下把自己裹好,外头车夫也利索地披挂了斗笠蓑衣。
车夫扬鞭喝马,又在外头提高声音道“诸位切切当心,能套的衣服都套上,万不可着凉。”
吴疾刚要答一声,立刻就有一股冷风灌进嘴巴,随即感觉到舌尖一抹湿冷的冰意化开。定睛朝天看去,外头竟然开始下雨了
几乎是在他意识到下雨的一瞬间,刺骨寒冷的冰雨就由疏到密,被骤然加力的大风刮得斜刺里打来。拉车的骡马都披上了蓑草编的大席子,饶是如此,仍被豆大的雨点淋得东倒西歪。
雨势愈急,最后近乎连成一线。车厢被刮得震动不止,李星涵脸色发白,轻声道“前脚还是艳阳荒草,后脚就变了寒风疾雨,真有这样的地方”
何田田翘着嘴角道“这点阵势小师妹就害怕了真羡慕你,千娇百宠的,到底比我和娄师姐这样老是在外头磋磨的可人疼多啦。”
李星涵不知该如何回答,无措道“何师姐,我”
一直一言不发的娄椿突然开口道“下雪了。”
的确是下雪了。大雨下过最后一泼,就仿佛老天爷随手倒了一盆水,倒净了,立刻又筛起雪粒子来。烈风裹挟的雨滴里,竟然逐渐掺了白沙似的雪粒,没有一丝飘雪的风情,端地不比下刀子好多少。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道洞彻天地的鼓声
这鼓声“咚”地漾开,回声丝毫不逊于呜咽的风雪呼啸,直如敲在人心上,也盖过了整个车队牲畜暴躁的嘶鸣和骚动的人声。吴疾听得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是车尾先前那道载了木鼓的小车。
车把式一甩鞭子,高声喊道“鼓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