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几人中说话最有份量的韩亿主动开口, 令他们莫再插手此事, 他们怕是已想方设法使绊子去了。
陆辞自是清楚,要凭一己之力将这数百份试卷再过一遍, 筛选出名次来, 究竟有多艰难。
但其他考官抑武的立场摆得明明白白, 他纵累死累活,也不能再指望旁人了。
陆辞一旦下定决心, 连磐石都无法转移。
他接下来那整整三日, 连吃带睡, 皆在堆满了考卷的房间里。
实在困倦得睁不开眼了, 他为免睡沉,只裹上一层薄被, 合衣眯一两个时辰,就会被生生冻醒。
旋即饮上一杯浓茶, 继续点灯阅卷。
一晃眼就到了秘阁当给出过阁名单的那日。
当心思各异的众人聚拢过来,等着看这年轻气盛的陆三元受挫败的面孔时,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俊脸。
“令诸位久候了。”
陆辞云淡风轻地一笑, 除却眼底难掩的淡淡青色, 精神凛烁得不可思议“这二十份卷子, 与拟好的名单便劳烦送去封弥官处, 待重新封弥过后,再由我亲自送至陛下处。”
众人心中讶然,闻言默契对视一眼,推韩亿上前道“兹事体大,若陆主考不嫌,下官愿随。”
话说得漂亮,但究竟是为何缘故,非要同陆辞一道前往送这些卷子,所有人显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担心陆辞从中作梗,对偏听偏心他的官家避重就轻,甚至匿去他们所拟的那份名单罢了。
陆辞浑不在意地扬唇一笑“韩待制说笑了,你愿帮忙捧那些试卷,我自是求之不得,岂有嫌弃一说”
韩亿脸色一僵。
他可不曾说过,要亲手捧那堆沉甸甸的卷子去。
仿佛没看出韩亿欲言又止的神情,陆辞已温声道“我这几日未能歇好,精神难免不足,偏偏正如诸位所言那般,兹事体大,不好假借他人之手唯有辛苦韩待制了。”
听着这曾用诛心之话堵得他们所有人无话可说的年轻郎君,忽主动示弱来坑自己一回,韩亿嘴角微抽,半晌方颔首道“陆主考言重,区区小事,何谈辛苦。”
陆辞莞尔一笑“既重新封弥还需费一阵子功夫,我便抓紧时间假寐一会儿,不同诸位闲聊了。”
话音刚落,他便将大大方方地把门关上,将一群神色悻悻的人关在了外头。
“哼。”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吴奎忿忿道“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且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韩亿蹙眉,沉声提醒道“吴翰林慎言。”
吴奎自知激愤之下措辞不当,竟连陛下也带了进去,得了韩亿这一呵斥,亦感心虚,即刻闭嘴了。
范师道默然一阵,突然叹了口气,小声道“罢了我等与那人共事,恐怕也就制科这回,日后他必将回秦州去,同他所偏袒的那些武夫同生共死,何必同他计较这些”
“那可不一定。”韩绛冷笑道“官家想召他回京久矣。从前他是为装腔作势,争上那么一口气,才拖延这么久不回归,吊狠了官家胃口,如今归来汴京,重见此地似锦繁华,你当他是那瞎子蠢人,还甘心回那渺茫的苦寒地去”
“那可不是么。”
想到官家对陆辞再明目张胆不过的偏爱,众人不禁怅然叹了口气,难掩艳羡道“简在帝心,此子气运着实好得很”
陆辞将几人拒之门外,既是懒得同不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