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州的陆宅时, 高继宣不仅参观过陆辞的书房, 还隔三差五地借书去读,那时只见在人前敬重, 可不见在人后也这般尊崇。
“舜举所说的想沾才气,想必是真的。”杨文广压低了声音,无奈回道“他怕是在亲身下过制科阁试的场后, 方知能在贡举中连夺三魁的三元名头,究竟有多难得罢。”
未亲自下过场, 是不知考题能难到什么程度的。
高继宣受了制举阁试的那论题刁难,再想着连中三元的陆主考, 自是只剩下满满当当的敬畏和佩服了。
狄青微微蹙着眉, 看抚摸完公祖的书房物件, 红光满面的高继宣终于心满意足地出来, 正寻思着设法送客,柳七就笑眯眯地又来帮倒忙了。
他冲狄青飞快一挤眼,旋即笑着招呼道“你们考了这整整一日,实在辛苦, 我命人去樊楼叫了一桌宵夜, 一会儿来小酌一场”
“且不说御试, ”看柳七一副好心要留自己这几位友人过夜的架势,狄青无可奈何地出来劝道“武试未过,怎好过好庆功柳兄实在不必费心了。”
“若连你们的弓马武艺都不得过关的话,那今科就注定无人得中了。”柳七对他们可谓信心满满,当场潇洒一挥手“况且武艺考不是在十日之后么青弟这般猴急,看来还是得向摅羽学学何为劳逸结合、松弛有度啊。”
狄青“”
连柳七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只要一将陆辞搬出来,就能狄青的嘴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
话虽如此,柳七也绝非毫无分寸之人,仅叫了些不醉人却能解馋的新米酿,又摆了一桌子可口小食垫肚子,而免了大醉伶仃的尴尬。
四人围着圆木桌小酌一阵,就听高继宣抱怨道“这回制科连考六道策论,写得手筋酸痛不说,实在摸不准考试官的喜好啊。”
过往令人心照不宣的是,包括武举在内,但凡涉及时务策略的论题,通篇皆以仁义贯穿,结论是清一色的偃武修文,以德服人,却兵家之图书。
这种全然有悖于兵家锐气的儒家温雅,显然不对高继宣等血气方刚的衙内的脾气,也是他们对科考不屑一顾的原因。
但这回出的将科考题,却是无一不充斥着鲜明的务实色彩,主题也与现实紧密相扣不是问在边防时务,便是要求针对当前西北形势进行分析和提出御敌对策。
这也是令陆辞当时吃了不小的一惊的原因他着实没料到,其他考试官们如此擅长揣测官家心思,竟顺道把他想出的题给悉数囊括了。
这种类型的问目,让在秦州服役数载、既亲身上过战场、也做过杂务的狄青等人如鱼得水之余,也叫围绕着往年制科以及文、武举题来练笔的一些士子,彻底看傻了眼。
他们要么久居京中,要么苦读文举参考书目去了,哪儿会知晓边陲城镇的备战事宜
实在无法,他们只有凭常理推断,一路摸索着往下写了。
但即使占了有切实经验的便宜,高继宣还是忧心忡忡“陆节度自不用说,定是旗帜鲜明的主战一派;但其他考试官可就难说了,保不准都是主和的呢”
应举者最怕的,往往不是自己的才学不足,而更多是害怕迈入阅卷考官雷池,让考卷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惨结果。
写得再好的主战策,落到主和一派的阅卷人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