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三姑娘陈婧然在地下一张春凳上坐,一旁丫鬟望月手捧茶盘侍立在侧。
见陈婉兮进来,陈婧然当先起身,向她福了福身子“姐姐。”
陈婉兮并未看她,上前与祖母见过。
宋母神色微微和缓了片刻,与她寒暄过,祖孙两个坐定,又吩咐丫鬟上茶。
少顷,茶上来。
陈婉兮端着茶碗,浅笑着同祖母说些天寒水热的闲话,并不询问。
宋母果然忍不住了,先说道“今儿请婉儿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同你说。”话至此处,她却又停了,微微迟疑了片刻,向陈婧然道“还是你来告诉大小姐罢。”
陈婧然微微一怔,先看向陈婉兮,却见她垂首饮茶,并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反倒安定了些,便说道“母亲怀了五月的身孕,姐姐是知晓的。今儿晨起,母亲便说小腹疼痛难忍,又见了下红。这可是非同小可,我便即刻命人请了大夫。大夫过府诊治一番,说母亲是中了毒,方才动了胎气。好在那毒甚是轻微,又解救及时,倒没大碍。开了一记方子,母亲吃了一碗汤药下去,这方安稳了。”
陈婉兮听了这一番言语,心中微微讶异。小程氏身为弋阳侯夫人,又怀了身孕,必定衣细至极处,怎会忽然中毒
何况,侯府之中并无什么得宠的姬妾侍婢,要同正房争宠发难。这事,却来的有些莫名。
她面上波澜不起,拿着茶碗盖子轻轻拨着碗中漂浮的翠绿毛尖,说道“既是无碍了,又将我叫来做什么”
陈婧然却忽地有些激动,她微微平复了心情,盯着陈婉兮,问道“姐姐,就不好奇母亲为何会中毒么”
陈婉兮将茶碗放下,郎朗说道“不好奇,弋阳侯夫人身怀有孕,日常衣食自有侯府照料。如今既是你来当家,万事只在你身上。弄出这样的事来,你便该自省,我却为何要好奇我今儿过来,是祖母有话,招我来商议。不然,我也不来。”
陈婧然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没了下文。
宋母见状,只得开口道“这事实在蹊跷,好端端的人,怎会凭白就中毒。我便吩咐了人,将二太太房中所有物事查验了一番。茶水食物一概无碍,事情却原来出在一盒面膏上。”
陈婉兮心中一跳,依然无言。
宋母沉不住气,当先说道“那盒面膏,便是购自天香阁。”
陈婉兮先不曾接话,而是看了陈婧然一眼,见她竟微有怆然之色,并无愤怒憎恨,心中诧异。
她冷笑道“这意思,便是说我蓄意指使作坊工匠,在她面膏之中下毒了”
宋母忙说道“并非是这个意思,然则那面膏果然有毒,又果然购自天香阁,所以请婉儿你来问问罢了。关系侯府香火,到底不是小事。”
陈婉兮笑了笑,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天香阁每日卖出的面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们既然打发人到天香阁采买,便该知道,天香阁生意有多热闹,每日宾客盈门至何种程度。我哪里知道你们哪日会来,难道我特特备好一瓶有毒的面膏,交代了柜台伙计,每日专一候着,特特等府上人来,再卖给你们且不说如此作为,倘或伙计记混,毒面膏卖给了旁人要出多大的祸端。我又怎知这面膏被你们买回去,是要给老太太用,还是给姑娘用这等蠢事,我可不屑为之”
陈婧然忽然起身,两步走至陈婉兮面前,双膝一弯,竟而跪了。
陈婉兮冷眼瞧她,不知她这一出是何用意,却也并不打算令她起身或怎样。她是肃亲王妃,陈婧然不过是个无品阶的寡妇,她自是受得起陈婧然这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