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钧安然睡着,唇边竟似带着一抹笑意。
睡着的男人,就像孩子。
陈婉兮微微有些恍惚,她这才想起,昨夜于成钧是留在她屋中过夜的。
他的臂膀搁在她的腰上,显是环着她睡了一夜。
昨夜,她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陈婉兮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她素来少眠多梦,且夜间时常惊悸难眠,看诊的太医说她这是幼年落下的心病,药食难医。
这国手名医都治不好的症候,躺在这男人怀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算什么呢
她撑起身子,抬手轻轻抚着于成钧的眉眼。
这睡得安稳、仿佛人畜无伤的男人,居然是那个手中斩下头颅无数、在战场上令敌兵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陈婉兮心头有些异样,这样一个清晨,就是一对夫妻的清晨么
她目光滑过于成钧的胸膛,也许是因夜半闷热,于成钧将寝衣扯开,露出大片麦色的皮肤。
那宽阔强健的胸膛上,横七竖八尽是刀疤,深浅不一,触目惊心。
心口更有一处极大的伤疤,这伤极深,饶是陈婉兮不通医理也清楚,于成钧必定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
陈婉兮禁不住伸出手去,指尖轻触着他心口的疤痕,心头满是震撼。
未嫁之时,她是闺阁小姐;既嫁之后,她是肃亲王妃。纵然曾在书本与前人的诗句之中,看过无数关于战场的书写。然而,那到底是书本上的东西,与闺阁春光相去甚远。
所谓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十万汉军零落尽,独吹边曲向残阳。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终究,都不过是书里的事情,是前人的诗句。
边关塞外,千里之隔,便也阻绝了京中人对于战事的思虑。三年前,蛮族重兵压境,一举夺下燕朝的数座城池,这才惊破了京中贵族们的奢靡梦。然而,随着于成钧开赴战场,战事得利,收复失地,京中人便又恢复了往日那繁华喜乐的生活。戏楼之中依旧人满为患,唱词里依旧是风花雪月,茶楼之中鼎沸人群议论的依旧是宫闱或大户人家里的趣闻轶事。
惦念着征人的,也只有那些家中或夫或兄在边关打仗的。
而她自己呢
陈婉兮微微的出起神来,于成钧出征这两三年来,自己对他真正有过担忧或关心么
似乎,并没有。
于成钧不在王府,她反而觉得自在快活,没有人能来拘管她,也不用想着如何应付丈夫。边关战火四起,驿站通信甚不方便,但这人却执意的给她写,隔不上十来日便送来一封。她却从来没有细看,只是想起为妻之职时,方才会草草回复一封,简要叙述一下家中近况。
哪怕他回京之后,她所想的也不过是怎样对付他。他在边关这些年到底遭遇过多少凶险,受过多少苦,她不闻不问。
她对他,可实在算不得好。
她是肃亲王妃,但她同样更是于成钧的妻子。妻子两个字,到底有多少意思,她却没有仔细想过。
只想着治理好王府便是尽责,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会被她伤着,这可不是她所期望的。
当年,边关危急,满朝文武竟无人肯出战。皇帝圣旨降下,责令于成钧为西北军统帅,将才把新娘接进府的儿子送到前线。然而,于成钧再如何不受宠,到底是皇帝的三皇子,他若执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