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吃穿用度、我每个月的零花钱,说出来足够绝大多数人羡慕。”他低低道,嗓子有点哑了。
“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能立刻得到;有什么想办的事,甚至都有专人帮我打理。
“可是我还是常常觉得孤独,觉得不满足。”他轻声说,有一点艰难,“我爸看着我的照片没认出来而已,这么一件小事,我竟然会觉得心里很难过。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矫情又贪婪”
电话那边,阮轻暮冷冷地插了一句“不是的。完全不是这样。”
“别说别人了,就连我自己,想着想着,都觉得不喜欢我自己。”秦渊在那边,停了一会儿,声音好像振作了一点,“不过没事了,我就是忽然乱想了一下,想完了,也就过去了。”
阮轻暮皱了皱眉“你”
“对了,你今天做了多少试卷”秦渊迅速截断了他,“寒假的作业这么多,我们说好了的,要在这段时间里再补一下基础知识。”
阮轻暮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做了一张物理卷子。”
“你的物理和化学都要补起来,我这两天帮你整理一下你的薄弱环节,还有,英语单词和知识点要重复记忆的,不能仗着你记忆力好就”
“秦渊。”阮轻暮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在岔开话题,是吗”
秦渊顿住了。
“我已经好了。”他坚持地重复着,“就是有一点忽然的情绪而已,是我错了,不该忽然说这些。你真的不用理会。”
阮轻暮轻声地说“可是,你没有错啊。”
无论是忍不住向他倾倒负面的情绪,还是他对他父亲的失望,这些又有什么错呢
“你爸爸认不出来你,那当然是他的错。就算是被画成鬼一样,父母亲也应该在一大堆孩子里,一眼找出自己家那个来。”他心里像是有一小团火在烧,烧得他又疼,又焦躁,“假如再小一点,你完全可以生气得撒泼打滚,耍赖哭号。”
“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秦渊低声说。
阮轻暮摇头“长到多少岁,都是父母的孩子。”
手机那头,罕见地一直沉默着。许久后,秦渊轻声说“都怪你。”
“啊什么”阮轻暮有点惊讶。
“你说你去世的爸爸的时候,口气那么骄傲。”秦渊说,“所以就显得对比鲜明,刺激到我了。”
阮轻暮“啧”了一声“秦少侠,你耍无赖啊。忽然就把罪名安我头上了吗”
秦渊声音柔和“因为我没人可以怪罪了。”
这话原本只是平常,可是阮轻暮听着,却心里蓦然一酸。
“行,准你了。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都可以怪我。”他慢悠悠地说,“反正你这种人,这种时候也不多。”
好半晌,阮轻暮又问“那你回来的时候,还敢不敢听我爸的英雄事迹了”
秦渊声音低低的“要的。你到我家来,慢慢说给我听。”
“好啊,一直说要去你家健身房打沙袋呢”阮轻暮精神一振,“看我到时候打得你满地找牙。”
秦渊郁郁的语气终于淡去了,在那边轻轻笑了一声“健身房里有一块厚地垫,你打输了,可以躺在地垫上面,一边拼命喘气,一边休息,一边慢慢说。”
阮轻暮佯装大怒“呸,为什么不是你输了你才拼命喘气呢”
“哦也许都会很累吧。”秦渊声音忽然有点奇异的哑,“不过没关系,出汗太多的话,可以在我家洗个澡。”
阮轻暮握着电话,在床上趴着,仿佛被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