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和安吾是太宰的友人,对津岛修治投了什么稿、写了什么东西怕是一清二楚吧。本来让他们作评委都属无奈之举, 实在是当下文坛果然拿不出什么合适的人手。
名声太盛的自然不乐意为我抬轿,太低了又难免差点意思。夏目老师和我说的时候也十分抱歉, 又反复保证道, 那几个孩子品性没有问题。
我不是不相信夏目老师的话。只是, 人就是这样的, 见了熟悉的东西哪怕再不喜也亲切得要命, 行事难免有所偏颇。
这也就罢了, 可太宰治现下又想要走关系, 这难道是想让芥川赏第一届就爆出什么暗箱操作,幕后丑闻吗
一想到这样的猜测, 我真觉得自己先前对太宰的改观、鼓励都是白瞎了。即便他指责我如何如何我都不会气,可他现在做的是对不起文学、对不起他写的文字。
我忽然有些厌烦,再也不愿与太宰争辩。
“好,就随你的便吧。”
听了这话,太宰脸上狡黠的意味更重,平心而论,他现在有着颇为讨喜的样貌。可我却只觉厌烦更深,这样得人怎么会写出梅勒斯那样的文字
“但津岛修治就再也不要参加芥川赏了。”
太宰治慧黠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起来滑稽可笑得很。他的嘴唇微微翁合, 竭力狡辩着“老师,您在说什么津岛修治又是谁老师,您不乐意让我当评委就罢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是我想岔了”
看呀。这种时刻,他还在欺骗。
我没有说话,拉开了一旁的抽屉,翻腾着津岛修治曾经寄过来的信件。我打算把这些全都还回去,太宰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意图,他倏忽停止了方才的解释。
很好,省得我再废口舌。
我递给太宰信件的时候,他安安静静的看着我,鸦青色的睫毛长而卷,将他鸢色的眼睛一并遮掩起来。
像个乖巧的,如同神一般的好孩子。
我抱有微末的希望,或许他会就此坦白。
可我依旧失望了。
“老师,早就知道了吧。这是我当初那样对您的报复吗”
“在下并非这等锱铢必较之人。”
我曾经所反感他所谓注定的理论、痛苦于被迫和银分离的事实。甚至不负责任地把这一切归咎于太宰。后来思绪渐渐豁达,才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自那时起我便消了痛恨,后来甚至和他生了同病相怜之感。多像啊。可我们终究不一样。
走到书房门的时候,我仍旧没能等到他的道歉、他的坦诚。
极度失望。
“太宰,是我看错人了。”
你配不上你的文字。你没有你笔下那般勇敢。
这句话我犹豫几番,到底没说出来。对文字人,哪怕是不坦诚的文字人来说,到底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但也确确实实是我的看法。
太宰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回了横滨。老师如何得知他的身份早已不可考究,且考究又有什么意思呢
自从初见起,他总是在做错事,如今早就不可挽回了吧。
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时隔几个月,横滨的水温一如既往得寒冷,哪怕只用手指碰了哪怕一下全身都止不住颤抖。太宰却觉得十分安心,他像婴儿那样蜷缩着身体,这冰冷的河水正如伟大的孕育着生命的羊水一般,只不过从它怀里哺育出的可能是死亡罢。
即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