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忐忑,是因为她嫁给男人当然有图,不过却不是真正要图这些东西。
人生最忌满,满了就意味着亏,向来过得穷酸落魄的江家大姑娘,一下子这么风光体面起来,她莫名感到心虚惶恐。
那管事嬷嬷是个精明人,估计看出了她和月桐刘妈妈等惊讶,笑道“咱们相爷说了,您是他的夫人,您一走出去,就代表着他的体面尊位,所穿戴用的东西,自然是要挑选最最好的,别说是宫里的娘娘公主能用,就是她们不能用的,夫人您也该活着想尽办法受用”
“他还让奴婢转告您一句,这些东西啊,像什么衣服啊首饰的,戴不完穿不完就扔掉,只一样,别提他节省他也不需要您节省”
“这,还只是个开头呢”
江沅心一跳。
她眼眸迷蒙,忽又想起昨夜里傅楚握着她的手在胸口“我也怕冷”
“小时候,兄弟姊妹太多了,没有衣服穿”
她恍恍惚惚对那管事嬷嬷点个头,“我懂了,明白了”
江沅压根不懂什么是男女情爱,她是读四书五经、甚至列女传长大的。
对爱情的最初想象与理解,或许就那八个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是一个老实、又太过安分规矩的女子。她保守,矜持,心思古板教条,过于看重名誉。
之前,和陆钟毓订下娃娃亲,哪知四岁突然意外发了场高热,把嗓子烧哑了,而陆钟毓那时也才八岁,惶恐害怕地听说他以后将娶的新娘是个哑巴,便赶紧跑来说不干,并要亲自看看这个令他满肚子窝火憋屈的哑巴未婚妻。那时,陆家老太爷还在,祖母身体健康硬朗还能护着她。陆钟毓气呼呼跑过来本想给她点颜色瞧的要娶一个哑巴当媳妇,他可不干。
然而,当只有八岁的小男孩儿,看着一个长得雪肤花貌的小女娃,就那么可怜凄楚躺在床,有口说不出话,眼睛里全是泪,那么安静,那么楚楚可怜。
陆钟毓心一下软了,如同山野溪水化冻。
他为了逗她笑,不停给她扮鬼脸说笑话,还在外面砍了一根竹子给她当马骑。
那是江沅对爱情的最初想象与理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没有轰轰烈烈,两个人常常一块儿下棋看书,聊天、聊地、聊人生。
江沅想象的,以后与丈夫陆钟毓的婚姻生活,也是那崇高的八个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现在,江沅对人世间的男女情爱没有任何想象力了,它们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现在,她只消好好当这个男人的妻子,老老实实,安守本分,甚至于,她都不敢去想和傅楚生孩子的事。
她是一个从小缺乏父爱母爱的女孩子,下一代若是不能保证无缺的父爱与母爱,孩子就不应该被生出来。
傅楚也许以后会娶几个小妾,也许在外面也有女人,说不定现在就有也未可知。
不过,她不管这些的,她现在所求的,也是那安稳两字。
“我想,去给公公婆婆敬个茶”
傅楚是没有父母亲的,他们早就亡故。然而,江沅觉得处于礼数、这个儿媳的本分,即便是灵位,也应该去拜一拜。
傅楚微有些吃惊。两人正用早膳,晨间的太阳从雕花窗穿进来,柔和打在他们两人身上。
傅楚慢条斯理捧着一碗米粥喝,盯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他这天早上真好看,江沅看过他穿正式官服,看过他穿厚重喜服,却从未看过姿态慵懒地随便一件家常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