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大闺女儿桑柔也确实是惨死于他乡的, 甚至凄凉孤绝,连尸身都未找到。
遂,清明这天,桑榆给姐姐桑柔亲自缝制了个荷花枕头。
她把绣好的枕头轻抱膝上,眼眸低垂沉静地摸着、出着神。
傅容须臾刚帮忙做完农活才下地回来,一抬头进屋,就愣住了,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桑榆怔了一怔, 立马收回神放下枕头,站起身笑笑, 说“你看你, 弄得这一身的雨水, 都不知道穿件蓑衣吗”
这是一个令人复杂悲伤绝望的清明时节。她的眼眸是羞涩的, 含情脉脉。抬起袖子,垫起脚帮男人擦额头上落满的雨珠儿。
傅容概是也适应了这全新的农家生活,适应了从曾经的锦衣玉食、坏事做绝, 到如今的苟且偷生在这小小乡农之家。
他从劈柴、挑水、下地帮人干农活慢慢笨拙地做起。
桑榆很是贴心地为眼前俊柔的年轻男人擦着额头上的雨, 接着, 又找来一方白帕子,给他揩脸。“哎,我没有做什么, 这不清明吗”
她叹“我们这里有个习俗,若是家里的亲人死了,死在了外面回不回来,就清明这天给她烧一些家里的东西,比如这枕头,当作在阴间过活的船我姐姐桑柔,哎”她转过身去,便不说了。一味耸动肩膀,无声地哽咽,伤心绝望抽泣。傅容轻轻地伸出他一只左手。桑榆颤了一颤。男人已经被农活磨砺得粗糙带茧的宽厚手掌,像是夹携着电流,在她肩膀上一搭。桑榆猛地抬起头来,惊愣地张大嘴,心砰砰砰也跳个不止。
然后,她便听站在她身背后的男人说,“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姐姐桑柔大概也是命不好吧她说不定已经转世,投了好胎”
桑榆流泪摇头道“不,你不懂”
她一边哭泣一边用袖子擦拭眼角“我和我姐姐从小就感情好,你知道她为什么进城去我舅舅家吗那是因为可是,谁能知道,谁知道”
女孩子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越滚越多。
在傅容的后宅内院中,曾经,也确实是有一个名为“桑柔”的、那被他强取而来的、可怜的、卑微的女子。可是,他不记得了一点点也不记得
不记得曾经那被他虐杀侮辱而死的可怜女孩儿的名,甚至,就连她具体长什么模样,什么眉眼身高,也在如今傅容的脑海里,没有丝毫地印记与具象。
他仅仅是用他那双疲惫不堪的手,觉得理所应当地安抚着眼前的少女桑榆榆,往她肩头上一搭。
如果,时光能够回溯,能够预知将来他所要经历的事,能让曾经所干过的那一系列重来,不知,彼时的傅容究竟又会是什么样感受
他到底没有十分在意,这一家子对于“桑柔”这女孩儿的名字意义,更是对他的将来会意味着什么。
日子仍旧一天天单调着重复过去。
傅容决定暂时不走了。他在这乡野简单的淳朴农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恬静与悠闲。没有自己的过去,没有那如同堕入阿鼻地狱的军营生活被人各种践踏,被虐待,被羞辱。也没有从前的傅七公子,堂堂首相的亲兄弟。
有一日,他从院子外的井口边刚挑满一桶水回来,放下扁担。五月的日头晒得他向来白皙阴冷的肌肤泛着红红的光。桑榆和老娘在厨房里宰着猪草准备喂猪,菜刀垛在大圆木菜板的声音发出咄咄地响动,依旧人间烟火平静、岁月静好的气息。桑榆老爹像是想起什么,他正在一株大槐树底下编竹筐,准备拿去明日镇子上买。
他放下竹筐,嗯咳一声,“军爷您,那日说,决定退伍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