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挨了一下“说什么说,没有眼力价。你不怕挨打,就去试试。”
小帮工愤懑,不吭气,跟着老帮工走了。
蝉鸣阵阵,苏奈已经蹿到了那棵树上,尾巴耷拉下来,扫去了几个叫得最凶的,又将孙茂房里的窗户勾开一点。
孙茂已经能搬把椅,坐着上课,托着右臂。只是蝉声嗡嗡,大约吵得他也有些心不在焉。
季先生却一如往昔,端坐窗前,正讲到前朝皇帝贪恋女色,为了锦贵妃弃了江山,到了山上要做道士,那美人却弃他而去
苏奈竖起耳朵,这件事她有印象大概是一百来年前,二姊姊挎着个包裹,满脸灰扑扑连夜跑回来,啐了一大口
“亏我辛辛苦苦争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了皇帝专宠的锦贵妃,本以为后半生荣华富贵就在等着我,这皇帝发了瘟,竟要拉着我去山里做一生一世的寻常夫妻。我呸都没钱了,我还不跑”
苏奈一想起那画面便想笑。
不过,在这冷淡严厉的季先生口中,锦贵妃是红颜祸水,不知廉耻。骂完了,又骂皇帝玩物丧志,色令智昏,更不要脸
孙茂回神,神色微微一变“老师,锦贵妃嫌贫爱富固然有错,不过仁宗并不荒淫,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和心爱的女子厮守一生罢了。难道身为帝王,就不能有普通的情爱了吗”
季先生闻言大怒,把牙齿咬得作响“情爱他若是一介草民,纳妻妾随他,可是他是一国之君,动一动手指,大浪滔天,却为了自己的情爱,置多少百姓于不顾我教给你的大仁大义,你都白学了不成”
方如意被吓得脸色发白,不敢落笔,孙茂低下头,羞惭道“老师息怒,是我错了。”
他侧眼看方如意,方如意也瞥了一眼他,两人都别开眼。
季先生叹了口气,卧蚕眉蹙起,极其忧虑“茂哥儿,你善良多情,可惜多情便是滥情,滥情毁人毁己。先帝便是类你的性情,所以为狐所迷,伤了身子不说,还偏听偏信,叫妖把持政权,追歼正统。迟早,天下大乱呀”
说着,神情怆然,嘴唇泛白。
孙茂却有些茫然道“老师,府上下人说见到了狐妖,我还不信,这世上。真有狐妖”
季先生的神色猛地一凛,重归冷淡“不知道,我也是听说而已。”
双方都默了一会儿。
季先生开始收拾箱奁“对了,茂哥儿。”
他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孙府上,我以后都不来了。”
孙茂大吃一惊,连忙挽留,季先生坚决不留,孙茂慌了手脚“是学生犯了什么错处,又或者,外面出什么”
“家中有事,不得不走。”季先生冷淡地打断。
咦他那箱中露出个个红通通的东西,狐狸目力极好,眯眼看去,看出那好似是一个虎头布偶纪先生已经将箱子封起来。
屋里的孙茂,看见这玩具,也暗自诧异,季先生这应该是有了妻儿的吧
季先生已走到门口,看了他一眼,在血色的残阳中回头道“望你做个大仁大爱的人。”
可惜孙茂一颗心都让惆怅占据,没听出这话的分量,拿手挡了一下阳光“学生谨记。”
季先生走后,孙茂坐在椅上,心里空落落的,季先生不教了,一时半刻找不到别的先生,他是不必再学了还有
眼向上看,方如意背对着他,正极慢地收拾着稿纸,那动作也带着一点滞中,好半天,她动了一下那雪白的脖颈,故作轻快笑着“那我走了。”
从今往后,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