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明明不喜欢她,那日自己怎么失了态,竟然差点轻薄了苏姨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烦闷,便从酒气熏人的席上走到外间,让穿堂风一吹,浑身舒爽,再一看,前面慢慢走着一个纤细的背影,几步追上去“方姨娘。”
方如意惊且羞地回过头来“公子”
孙茂温和笑道“方姨娘怎么提前离席,可是身体不适”
方如意和他离远了一些,强笑道“哦,这种戏法我有些,有些看不下去。”
方如意擅长跳舞,来了宴席,原本是鼓足了勇气,想来与孙员外求和,可是苏姨娘一上场,便把她吓跑了。
毕竟,她以为载歌载舞已是奇耻大辱,想不到竟然会有女子为了讨好男人,给自己安了条尾巴,扮成动物的模样,在台上爬行,还、还学得那么像她非但做不到,看了心里也难受。
“歌舞吵闹,酒气熏人里面闷得很,我还是出来透透气好。”
孙茂看面前的人清凌凌的眼,心中一动,生了几分敬意“方姨娘甚是高雅。”
方如意听出话中真诚,眼眶一热,心里又一涩,轻快道“公子折煞我了。这家里面,我最不配高雅。”
孙茂见她虽笑着,红了眼圈,联想到她贱籍出身,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这样清高的女子,父亲把她纳进门,却不懂尊重,一心跟着那山野女子胡闹,好比摘下花来,却任凭她枯萎
孙茂便道“方姨娘要是不快活,便多出来踏春。咱们府里庸俗之物的确不少,风景却是真好,草叶都是灵物,对您身体好。”
方如意心里一暖,道“多谢。”
“除了这个,我那里有许多字画字帖,借给您闲暇时赏玩临摹,好打发时间。您若有想看的,知道我住在哪里,随时可来找我要。”
方如意心跳起来“茂哥儿,这不好吧”
“没什么的,我爱玩,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孙茂笑着,笑得方如意险些忘却了他是自己的继子,要不是他邀请她,却不敢碰她的袖子,倒像是青年人呼朋引伴,让她心里涌上一股久违的快活,“走,姨娘来跟我看看。”
这次见过孙茂以后,方如意看着桌子上不属于她的字画、诗集、镇纸,闻着上面淡淡的墨香,心思又有些飘荡。
那气味和孙茂身上的气味相仿,清新儒雅,闻着,写写画画,就好像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短暂的失意,沉浸在轻盈美好的梦里。
讨好孙员外的心委顿起来,她又飘飘然地过了十几日。直到这天,方如意两指将胭脂盒子倒扣,在妆台上磕磕,一点儿也磕不出来,才发现最后的一点胭脂已经刮尽了。
姨娘的吃穿用度,是最老的徐姨娘管的。可是徐姨娘人很糊涂,光管好她那一屋子的猫狗兔鸟就废了很大的功夫,这种事情,月月都是一笔糊涂账。
好在孙员外对姨娘们相当大方,谁没有了,问他撒撒娇,直接要,倒未曾苛待了谁。可是她不一样,自从苏姨娘进门,孙员外已经许久没来她这里了,她又不会来事儿,几个月下来,反成了个被遗忘的人。
捉襟见肘了,她才发觉自己屋里不仅是丫鬟躲懒,就连些日需品也已不够用了。
方如意只得穿衣起身。
姨娘们一般在大花厅里用午饭,孙员外参与时,大家都好似打了鸡血一般,花枝招展。要是得了消息,知道他去看铺子,或者有事不来,来者则寥寥。此时都过了中午,大伙还猫在屋里睡懒觉,桌前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