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躺的小和尚安静地伸出手掌,月光便在他手心叠了薄薄一层。
他捏个指诀,那银纱般的月光旋转着升腾起来, 如人世的烟雾一般,缥缈而起,落在窗棂上放置的一片碎瓦上,落地生根, 吐出一片圆润的银叶。
和尚轻轻翻了个身,闭目安睡。
瓦片上幼芽轻轻摇曳,抽出纤细的银色枝叶,刹那绽开数朵细小的倒挂铃兰。这花好似一个有五感的人, 忽然屈起腰肢,向一旁躲避开去, 与此同时,瓦片“咣当”一颤,险些给跳进窗来的狐狸一脚踩翻。
银叶这才抖了抖,重新舒展叶片。
苏奈拖着尾巴,呼哧呼哧地跳窗跑回屋里, 眼里尽是火团。
水水水
真是倒霉, 外面没有一处水可以喝, 喝不到水,堂堂一只狐狸精就要被烧死了。
苏奈头重脚轻, 直接从季尧臣身上踩了过去, 窜进厨房。季尧臣霎时惊醒,一个翻身坐起来, 点起灯烛, 见小和尚也被他惊醒, 便抱歉地解释道“小师父,惊醒您了”
小和尚眼神微动,欲言又止,季尧臣已披衣,向厨房看“我方才感觉到一只大老鼠从我床板上跳过去小师父安寝,我这就去看看。”
厨房正传来阵阵叮铃咣当的响声,这老鼠甚是嚣张。
季尧臣恨极硕鼠,操起墙边棍棒,贴着墙根走过去,却只见一个翻箱倒柜的背影竟是个人不是什么贼子,好像是苏奈,季尧臣手上棍棒一松,心头火起,低声喝斥道“你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幺蛾子”
苏奈转身,脸上通红,额发汗湿,浑似在外面跑了几百圈的模样,可怜巴巴蹲在地上,活像只大狗子“奴家就想找点水喝”
季尧臣神色稍霁,仍是嫌弃地皱起眉道“喝水,你你昏头了么,水缸在外面”
如此说着,还是取了只碗,替她从缸内打了水,苏奈接过去便饮,咕咚咕咚地往下灌着,水渗在衣服上了也不管,她一连喝了三碗,才缓过神来,一惊一乍地比划道“先生,外面的河水变咸水了”
季尧臣心道,方才开门,门锁都闩着,哪里有什么河水
“你做梦了吧。”
难怪热得浑身是汗。
季尧臣没好气地收了碗,催她别再三更半夜折腾了,回头一瞧,微微一怔就这片刻功夫,她身上、头上的汗,竟全都蒸干了,脸上一道一道的红也褪下去,衣摆飘飘,发丝摆动,哪还有半分狼狈模样
季尧臣端着手上灯烛站定。
灯下看人,果真能添三分颜色。
这蠢笨粗浅的小妇人,在这摇曳烛光的装点下,好似有一瞬间脱胎换骨,虽然穿着是农妇的碎花布衣,却掩不住其风流韵态。妖娆的狐媚相,野蛮的痴傻气,仿佛褪去了些,眉宇间添上几分周正的灵气,若是不开口说话,倒还能装个端庄
“季先生,奴家”下一刻,苏奈便毛手毛脚地站起来,一头撞在他下巴颏上,险些将季尧臣手里烛火撞翻,也将他的幻觉全部破灭。
季尧臣扶着下巴,痛苦地倒退了几步,眉毛扭在一起,扬手在苏奈脊背上狠狠一拍
“你什么你,还不滚去就寝”
“苏奈,你没买错药吧”
翌日,小和尚坐在板凳上,将右脚纱布层层剥开,纱布黏连着模糊血肉,伤口非但溃烂破出新鲜血液,好像还扩大了些。季尧臣见了,眼皮便一跳“怎得小师父服下那化伤丹没用,还越来越严重了”
“苏奈”叫了半晌,没人回应,季尧臣回头,见苏奈远远地躲在墙角,两只手难得安分地放在了膝盖上,别扭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