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奈手足并用,在空中缓慢地打了几个滚,抱住椽子,连爬带滚地爬到房檐上。她在一个个屋顶上穿梭跳跃,飞奔,往更高的屋檐跳去,直爬到了最高的一个屋脊上,才喘了口气,瘫软下来。
她回头,想看看那个婴儿和那个妇人在何方,但水面上剩下一些碎屑,已没了任何人的身影。
狐狸爬在屋檐上,呆呆地看着妇人消失的地方,看着海水倒灌的人间一片水乡泽国,尸首遍野,颠沛流离。
此处是偏靠内陆,相对安全。近海居民的哭喊声远远的,几乎听不到了,身后的院落里,却传来了急切的交谈声。
这座房子的院落里有四个身着绸缎的男人,正聚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道“靠海的整片田地被淹,今年收获的粮食至少折半,正是咱们屯粮的好时机。”
“到时候这钱唐米面全压在你我手上,不出七天,能涨到这个数。”他伸出戴着玉扳指的一只手,苏奈觉得这扳指眼熟,再一瞧,正说话那人,个高微胖,胡须里有一颗瘊子,很是眼熟,他双眼放着精光,摇了摇手,“此时不发财,更待何时啊”
“孙兄说得对。”另一人愁眉苦脸道,“可是这天灾,是要死人的事,此时屯粮,是不是有些”
“哎呀,许兄”商人劝道,“该活着,该死的,生死有命,都是天意,怪不得我们。我们又不是不卖粮,不过是价格比平日高些,真若是饿急了,总还是拿得出这些银两。水官已经在修补大坝,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其他几个粮商仍迟疑“孙兄,囤货居奇,若是让朝廷抓着,怪罪下来”
“他们管不到了。”戴扳指的商人指着乌云密布的天道,“看见没有这是妖怪作祟,你们先前可见过这个捉妖都捉不过来,哪还有心思管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呢”
几个人见了远处天边的那红色的幻影,都有些胆寒。
商人也看了一眼“唉,这世道太乱了谁知道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趁人活着,就该多享受些。到了这节骨眼上,就不必在乎别人了。你替旁人着想,仁义能让你晚死一些要我说,哪有比银子更实在的东西。”
几个商人对视一眼,咬牙道“卖。叫人推了车,今晚就来运粮”
这时,宅子里的门开了,从屋里嘻嘻哈哈地冲出来一个胖嘟嘟的小儿,手里拿了张纸“爹,爹,瞧我画的乌龟。”
似觉察到天有些暗,他仰头看了看,露出迷茫的神色“爹,天怎么黑了”待看到远处那一隅的红色,吓得一下子扑倒了父亲怀里“爹,天上飞的那是什么呀”
商人哈哈大笑道“莫怕,莫怕,那是爹的送财童子。”
“送财童子”
几个人也笑,指着半信半疑的小儿道“孙兄好福气呀,茂哥儿有多大了”
“哈哈,十二了。只盼我新纳的徐姨娘肚子争气些,给我多添几个胖小子,帮我打理生意”
茂,茂哥儿徐姨娘
这是做了个梦么能看见熟人
几人出门,大门“碰”地关住,截断了声音。
苏奈的魂灵实在太轻,努力地挥舞四爪,还是被震得飘将出来,像蒲公英似的顺着风飘荡。
湿润的海风扑面,丝丝细细的雨打在脸上。
“一、二一、二”震天动地的号子声。
“这边搬过来,快点快点”
“快,快,来不及了”
身着帮工衣服的男人们扛着一袋袋土,堆在堤坝上,后头来的人,要踩上前面的麻袋,奋力地将麻袋堆在高处,爬上爬下,汗水湿透了布衣。
“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