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十月底,马上就要迈入十一月份,所以天真正亮起来已经是七点左右的事情了。不过还不到六点的时候,我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和大笑的声音,有男有女,透过卧室布满冰花的窗子,我隐约看到好些人穿着冬衣正在外头玩雪。
上辈子还小的时候,我一直认为玩雪是小孩子的特权,大人们陪孩子堆雪人不过是例行公事。后来念大学才发现,即使已经过了十八岁,无论男孩女孩,有些人还是能眨眼间就变得幼稚。相信这也算是一种天赋。我随即领悟到,也许人永远不会长大,不会真正长大。事实上,这算好事一桩,看看楼下那些家伙就知道了,明明昨晚打牌打到半夜,今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出去挨冻,就为了在把雪球成功扔到别人脸上的时候哈哈大笑。
我大概只犹豫了几秒钟,就拿起大衣打算出去。倒不是我想掺和他们的好事,不过我很久没堆过雪人了,而我现在有几个好点子想试试看。就算好不到哪儿去,也比拿铅笔头画那些没什么意义的画要强多了。
外面没刮风,但是很冷,非常冷。当然,我可不是怕冷的体质,感谢美国队长,但我能感觉得到推门而出之后气温骤降,鼻子眨眼间变得像温度计一样敏感。我呼出的气仿佛漫画里的对话框,在天亮之前这最后一点夜色中缓缓聚拢、散开。几盏路灯还兢兢业业地亮着,可惜是那种惨白的灯光。在节能灯接管照明市场之后,就很难再见到那种暖黄色的灯光了,这算是新世纪人们的一大损失。
门外台阶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铺上了绿色的防滑地毯,上面沾着不少黑乎乎的脚印。但台阶之外,雪地就像超级大蛋糕一样往外延伸开来,上面有许多凌乱的脚印,而且很深。我没蠢到把手放在口袋里,不过下台阶的时候还是打了个滑,地毯上有结冰的脚印,差点害我一头栽进雪地里。我穿着靴子,第一脚踩进雪地里的时候那悠长的“咯吱”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雪块在我脚下不断碎裂、压实,给我的每一步打着拍子。
显然我不是第一个有好点子的人。我看到路边有一个迷你小雪人,不知出自哪位艺术家之手,大概只有膝盖那么高,帽子则是一块从食堂顺出来的果皮。那小东西就戴着那顶绿油油的玩意儿,用大大的眼睛我想知道是谁贡献出了自己的扣子茫然地注视着每一个从大门出来的人,好像在问发生什么啦看什么看
尽管这不在计划之中,但我还是随手拢起一堆雪,给这可怜的家伙捏了个伴儿出来一条狗,正朝着大路的方向狂吠。我捏的不是很成功,不过意思到了,算是给绿帽老弟助助声势。
“瞧瞧,艺术总是诞生在民间。”山姆忽然出现在我身后,他应该也才刚刚出门,正乐呵呵地看着路边的雪人和狗,“这场雪不错,对吧。”
“棒极了。”我在笑,我知道,看上去像个白痴,“你要去和他们打雪仗吗”
山姆从鼻孔里笑了一声,立刻像喷气式飞机似的喷出两道白气。“不,俺们黑人都是天生的艺术家,你难道不知道吗”然后他收起夸张的黑人口音,“我打算到空地上去发挥一下我的艺术天分,大副,你要来吗”
“乐于遵命,船长。”
打雪仗的那群人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空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证明了之前此地曾发生过一场恶战。山姆一边走一边摇头,说“这群家伙把这块雪地都糟蹋光了,啧。”他拍了拍我的胳膊,“咱们上那儿去吧,不够亮堂,但反正天也快亮了,管它呢。”
于是我们踩着深及小腿的雪,一路听着雪碎掉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