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殷弦是刎颈之交,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王上把他杀了,请恕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为王上尽忠”丞相再次磕头。
殷华侬走到丞相身旁,蹲下来,与他直视“既是刎颈之交那王叔邀丞相一同造反之时,丞相为何不答应”
“因为王上比殷弦更适合坐在齐王的位置上。”虞钟垂下眼帘,将视线落在地毯的图腾上。
地毯上的图腾,绣的是君子兰。
谦谦君子,温和有礼,有才不骄,得志不傲。
他与殷弦相识之初,殷弦就是这样的君子。
虞钟想到了与殷弦初次结识之时,那时他刚出师门,郁郁不得志。流落于齐国,身无分文。白日在酒馆中斗文赢得几枚鹰币买酒和饼果腹,夜里睡在街边某个能挡风的角落。殷弦看中他的才华,邀请他成为门客,替他做主娶妻生子,于他有再造之恩。
士为知己者死,没有殷弦,他很可能成为街头冻死的醉汉,死了也没人收尸。
他本名虞子期,后来才改名虞钟,谐音为愚忠。
那时的殷弦还是个爱笑的少年,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明明是个王子,却没有半分架子。他们过了几年斗鸡走狗,逍遥自在的日子。
直到有一日,虞钟听说公孙央成为了齐国丞相,想起自己这一身的才华也并不比公孙央更差,何以成为了斗鸡走狗之徒于是,他鼓励殷弦拉拢齐国旧势力,助他获得贵族们的信任,使殷弦从一个默默无闻王子,成为掌握齐国重权的将军,在朝野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
后来,殷弦逐渐狂妄,谁都不服,可他唯独还愿意听虞钟的话。
认识这多年,他也知道殷弦的弱点有哪些。他学识有限,目光不够长远,不擅长按计划行事,比起信兵书,他更信鬼神。即便如此,虞钟却还是愿意为他愚忠一辈子。
虞钟看得远,估得准,猜准殷弦走到这一步也就到头了。
因为,一个人能走多远,不仅要看他的个人学识和资质,还得看他身后的势力。
殷弦自身资质不够,身后的势力更为老齐王所不容。
老齐王辛辛苦苦才将都城迁到献阳,就是为了摆脱旧贵族的势力,他宠幸殷弦不过是为了安抚那些旧贵族,而不是为了让好不容易攥紧在手中的王权,再次旁落于旧贵族之手。
虞钟早劝过殷弦,让他不要听老贵族们的怂恿与殷华侬作对,奈何殷弦听不进去。殷弦与殷华侬作对会落得什么下场,虞钟早就算到了,他能做的只是让这一天来得更晚一些,让殷弦死得更体面一些,最好让他在这世间留下骨血,在后世的史书中留下一些正面的事迹。
可是,殷弦死了,他失去了目标。
前方的路途铺满了朝阳和锦绣又怎样,没有殷弦,他不愿再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