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还大两岁,可是看起来仍然精神矍铄,望之如五十许人。他穿着一身西凉的袍子,已经十分破旧,近前的内侍还拔高了声音呼喝“面见天子,不可仪表邋遢”
阿照知道他的脾气,连忙将闲杂人等都驱赶了出去。他在我的床边坐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又不无倦恋地说“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她时,穿的衣裳。”
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笑了笑,喘着气道“一把年纪还这般矫情起来。”
顾剑的眼神冷冷打过来,一如往昔,“你自然是不需要。你的皇陵里睡着她。你与她大婚生子。你全然拥有过她。我不一样,只有这样,我才能提醒自己,同她也有过许多回忆。你不知道,她唯一送过我一坛桃花酒,还是我自己拿走的,只是她没拒绝而已。”
“表哥。”
这个称呼一出口,顾剑就愣住了。我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全然拥有过她。”
他沉默片刻,又过了许久,才别过头说“我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带你去见她。我想了很多年,如果当初一剑把你杀了,诸王争夺东宫之位,说不定能让中原大乱,这样她和西凉,都不会有事。”
我又笑了一笑,“说什么傻话。”
怎么可能。
如果我死了,只会给父皇多一个平定西域的借口。顾家的仇,母妃的仇,全都没有人能报了。
过了一会儿,顾剑突然牢牢地盯住我,自嘲地说“你瞧瞧,你多幸运。你骗了她一辈子,她还是与你不离不弃。我就骗了她一次,她就没原谅过我。”
顾剑说的,是我和她最初的相见。
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我应该会在十七岁那年迎娶赵敬禹的爱女,然后的一步步棋,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向高相、皇后和赵家复仇。先前的几年,我已经一点点铺好了道路,只等父皇赐婚。
没想到变故却突然而来。
父皇决定西征,我毫不意外地成为了主帅。因为我朝开国的时候,几乎没有亲王不将兵,太宗皇帝更是一路征战,以战功得立太子位。所以我朝历代的太子,都会亲自领军上阵。
我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前朝有许多臣子进谏,让我只带领东宫的羽林郎前去西征。而那些羽林郎尽皆是勋贵子弟,背后的家世错综复杂,轻易难以弹压。
可这些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皇后的和亲计。
她当是不希望我与赵家连成一线,因而向父皇提议,让我求娶西凉的嫡公主为太子妃,再趁机联合末胡诸国攻下揭硕。这样一箭双雕的法子,父皇欣然同意。
和亲的国书很快发往西凉。我一边稳住那赵家的小娘子,一边找来了顾剑。我要他先行潜入西凉,想方设法与那位西凉公主搭上关系。听说那位西凉公主的外祖父,便是揭硕的铁尔格达大单于。若是从她下手,许多事都可事半功倍。
顾剑一心报仇,很快就去了西凉王城。根据他传回的消息,西凉九公主虽然出身蛮夷,但似乎对中原的文化很感兴趣。顾剑通过献上中原的曲谱,轻易地与她有了结交。
顾剑信中说,这位公主,很特别。
我不过一哂。如此轻信他人,想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附庸风雅的天真女子罢了。等到灭了揭硕,有无数方法让她死于乱军。
依着先前的谋划,末胡也派遣使臣去了西凉,同样求娶九公主。我本以为,西凉王会踌躇不决,谁知末胡人到西凉不过两日,西凉王便昭告全城,说是同意和亲。
这让末胡人十分气愤,也在我的意料之外。在顾剑多方打探之下,我终于知晓同意和亲,